答案是未必。
隨着林幽寒以無可爭議的實力擊敗競爭者,成爲如意門的新任掌門,林家內部的某些野心人士又開始蠢蠢欲動,試圖爭奪主導權。
此後數十年的漫長時光裏,雙方一直明爭暗鬥不休。
只是由於如意門封閉保守的行事風格,纔不爲外界所知。
當然,那些事都與林重無關。
此時此刻,林重唯一想做的,就是爲母親討個公道。
林重移動視線,掃過周圍精緻華美的建築。
再聯想到寒獄陰暗潮溼的環境,以及母親所承受的痛苦,他的眼神頓時變得格外冰冷,周身氣機翻涌。
林嵐拍了拍林重的手背,然後幅度極小地搖了搖頭。
林重只得暫時按下動手的心思,眼中冷意卻有增無減。
那些身穿紫色勁裝的男女緊緊盯着兩人,滿臉警惕之色。
“嘩啦啦!”
他們忽然向兩旁分開,讓出一條通道。
一個身材高大、儀表堂堂的中年男子走進包圍圈,在離林重母子兩丈之外停下腳步。
這個中年男子穿着簡單得體的白色唐裝,劍眉鷹目,頭髮濃黑,脊背挺得筆直,行走之際猶如龍行虎步,散發出久居上位的氣度。
而他體內的氣血旺盛蓬勃,就像是熊熊燃燒的火爐,呼吸平緩悠長,雙目精光內蘊,赫然是一位化勁巔峯的武道宗師。
中年男子身後,跟着數名同樣氣度不凡的化勁武者,男女老少皆有,俱都衣冠楚楚,一看就是經常養尊處優。
林重眯了眯眼睛。
中年男子先是忌憚地看了林重一眼,旋即望向林嵐,皺眉道:“小妹,你不在寒獄好好反省自己的錯誤,來這裏做什麼?”
林嵐面無表情道:“那個人呢?”
“那個人?”
中年男子一愣,不過很快醒悟,眉毛皺得更緊:“如果你是在問家主,她兩天前就繼續閉關去了,爲衝擊武聖之境作準備。”
說話之際,中年男子又瞄了林重一眼,特意在“武聖之境”四個字上加重語氣。
顯然他已知曉林重的身份,並且對林重十分警惕。
但也只是警惕而已。
此地是如意門大本營,而林家又是林重的母族,他不認爲林重敢冒天下之大不諱,在這裏明目張膽地動手。
林重默不作聲地站在自家母親旁邊,眼簾低垂,神情淡漠,彷彿局外人般。
事實上也確實如此。
除了血脈聯繫,他和林家沒有任何交集,更遑論產生感情了。
在林重眼中,面前這些道貌岸然、裝腔作勢的傢伙,並非親戚或長輩,而是一羣曾經欺壓過母親的無恥之徒。
林嵐上下打量着中年男子,又掃過其身後衆人,嘴角浮現一縷冷笑:“大哥,看來這些年你們過得很不錯。”
中年男子臉頰肌肉抽搐了兩下:“我知道你想表達什麼,若非你自己不潔身自愛,違反祖先定下的規矩,使家族門派蒙羞,又不肯承認錯誤,怎麼會落得如今的下場?”
“你的意思是我咎由自取?”
林嵐嘴角的笑容逐漸消失,垂在身側的雙手驟然握緊,聲音變得尖銳起來:“家族的規矩和顏面就那麼重要?”
中年男子硬邦邦道:“假如所有人都和你一樣,視族規爲兒戲,林家恐怕早就變成了一盤散沙。”
“我不想跟你談規矩!”
林嵐臉上露出深惡痛絕的神情,咬牙切齒道:“我只想問你,有沒有爲自己當年做的事感到後悔?”
中年男子閉上眼睛,負手而立,淡淡吐出一句話:“沒有。”
林嵐點點頭,復又看向中年男子身後:“你們呢?”
那些人紛紛偏頭,避開林嵐的視線。
林嵐見狀,徹底放棄了繼續追問的打算。
是啊。
倘若他們有一絲半點的悔恨,又豈會坐視她獨居幽谷二十年?
又豈會坐視她母子倆骨肉分離,二十年不得相見?
她本不應該問的。
因爲答案早就擺在眼前。
林嵐心中最後一絲羈絆也消失了,她忽然指着中年男子對林重道:“重兒,我來給你介紹一下,他是你的大伯,林承銘。”
林重擡起眼簾,不帶任何情緒的目光落在中年男子臉上。
名爲林承銘的中年男子頓時感覺一股難以形容的壓力撲面而來,不由掌心冒汗,後背寒毛倒豎。
“當年就是他騙我回家,並向我保證,一定做個好哥哥,幫我撫養你長大。”
林嵐冷冷地看着自己的兄長:“可是當我孤立無援之時,他卻裝聾作啞,根本不敢站出來幫我說半句話,把曾經的承諾當放屁。”
“你說,他卑不卑鄙,無不無恥?”
“當然!”
林重面色如鐵,突然伸出右手,對準林承銘往下一按。
剎那間,浩瀚磅礴的內息化作萬鈞巨力,朝着林承銘覆壓而下。
“噼裏啪啦!”
林承銘白皙的臉龐驟然漲得通紅,雙眼圓睜,體內骨骼發出密集炸響。
他全身氣機狂涌,衣衫無風自動,額頭、脖頸、手臂、大腿等部分皆青筋暴凸,壓榨出全部力氣抵抗着。
但是沒用。
林重的力量足以與罡勁武聖分庭抗禮,又豈是區區化勁宗師所能抵抗得了的。
林承銘的掙扎,註定是蚍蜉撼樹,徒勞無功。
短短兩三秒鐘的功夫,他便渾身大汗淋漓,就像剛從水裏撈出來的一樣。
原本挺直的脊背,一寸寸地佝僂下去,兩條腿抖個不停。
“噗通!”
當來自頭頂的壓力達到某個臨界點時,林承銘再也堅持不住,膝蓋一軟,跪倒在地。
林重一臉漠然,持續加重力道。
林承銘艱難地張開嘴巴,想要說點什麼。
然而他周身氣機皆被林重封鎖,根本發不出絲毫聲音。
“啪!”
最終,林承銘像條死魚似的趴在了地上,腦袋朝前,屁股朝後,面孔緊貼地面,連一根手指頭也動彈不得。
空氣好像凝固了。
所有人都呆呆地看着這一幕。
他們沒想到,林重居然真的敢動手,還是在衆目睽睽之下。
“你們不幫他嗎?”
林重不疾不徐地環視一圈,淡漠的嗓音傳遍全場:“我很好奇,到底是你們的規矩大,還是我的拳頭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