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海回到老宅。
彷彿是爲了印證他心中的某種猜測,向來守衛嚴密的大門,今天卻空蕩蕩的,一個人也沒看見。
“咦?”
“人呢?”
“都跑哪去了?”
“老子在外面忙了一夜,他們居然還敢偷懶睡覺?”
嶽海身後,自以爲立了大功的衆人紛紛吐槽。
唯一知道真相的嶽川沉默不語,亦步亦趨地跟在自家父親旁邊。
盯着虛掩的大門看了半晌,嶽海終於下定決心。
“開門吧。”
收到命令,兩個孔武有力的壯漢立即邁步上前,一左一右,將包裹鐵皮、厚達半尺的實木大門推開。
四五具屍體映入衆人眼簾。
推門的兩個壯漢毫無心理準備,嚇得連連後退。
作爲經常幫真武門幹一些不法勾當的亡命徒,他們不是沒見過死人。
但這裏是老宅,死的是同族,感受完全不一樣。
“怎麼回事?”
“發生什麼了?”
“家裏爲什麼有屍體?”
“死的是誰?”
安靜了大約兩三秒,人羣陡然炸開了鍋。
岳家衆人全都臉色大變,齊刷刷地抽出武器,或持槍,或握棍,或拿刀,驚疑不定地四處張望。
猶如一盆冰水當頭潑下,他們興高采烈、躊躇滿志的氣氛瞬間冷卻。
嶽海表情陰沉至極,眼角肌肉無法控制地抽搐着。
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是當事情真的發生時,他依舊難以接受。
“族長,您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嗎?”
“族長,我們怎麼辦啊?”
“要不要報警?”
“誰有這麼大的膽子,敢在岳家殺人?”
最初的驚慌過後,衆人不約而同地望向嶽海,希望他能給個說法,或者想個對策。
嶽海心亂如麻,木着臉不吭聲。
擺在他面前有兩個選擇。
其一,按照電話裏那個人的要求,進入祖宅,與對方會面;
其二,向真武門求援。
這兩個選擇皆各有弊端。
前者很容易落入陷阱,喪失主動權;
後者同樣不保險,萬一那些“劫匪”狗急跳牆,大開殺戒呢?
嶽海目前唯一能做的,就是兩害相權取其輕。
他給真武門賣命,爲的是什麼?
不就是爲了保護家族嗎?
如果連家族都沒了,他過去所揹負的罪孽,所承受的屈辱,還有什麼意義?
想到這裏,嶽海長長吐出一口氣,表情變得古井無波,推開擋路的兩個壯漢,率先通過大門走進老宅。
其餘族人見狀,不由面面相覷。
族長的反常表現,令他們滿腹疑竇。
其中幾個平時和真武門走得近的,更是不斷暗中交換眼色。
“族長,事情有點不對勁,我們真的要進去?”
人羣裏響起一個質疑的聲音。
“我們的父母、妻兒都在裏面。”
嶽海聞言腳步微頓,但並未回頭:“你們不擔心他們的安全?”
這句話頓時戳中了大部分人的死穴。
短暫的靜默過後,原本猶豫不決的人羣跟上嶽海的腳步。
嶽海在衆人的簇擁下大步前行。
不時有岳氏族人倒伏於路旁,死狀俱都極慘。
越往裏走,屍體越多。
他的臉色也越陰沉,牙齒咬得咯嘣直響。
談話聲不知不覺消失了。
跟在嶽海後面的人羣驚懼交加,恨怒莫名。
老宅內往日熟悉無比的景象,此刻顯得異常陌生。
他們神經緊繃,腳步放輕,走得小心翼翼,連大氣也不敢喘一口,隨時準備應對未知的埋伏和襲擊。
然而,一路無事發生。
眼中所見,只有同族的屍體。
至少二十多具,全部是敢廝殺、敢拼命的好漢子,屬於岳家中堅力量,卻死得默默無聞,悄無聲息。
直到抵達位於老宅最裏層的祠堂時,他們纔看見活人。
那是一道披着黑色斗篷的魁梧身影,以一種隨意而懶散的姿勢,坐在祠堂外面的臺階上。
剎那間,無盡怒火涌上心頭。
嶽海猛地握緊雙拳,死死盯着十幾米外的魁梧身影,體表氣機翻騰不休,心底殺意一陣高過一陣。
幸好理智尚存,纔沒做出魯莽的舉動。
但就算嶽海能夠保持理智,其他人卻未必。
“你他媽是誰?”
“就是你殺了我們的同伴?”
“畜生!我要你償命!”
“大夥兒一起上,宰了他!”
一衆岳家精銳似乎終於找到了發泄的口子,指着魁梧身影破口大罵,恨不得一擁而上將其碎屍萬段。
魁梧身影緩緩站了起來。
“轟!”
下一刻,雄渾磅礴的氣息自他體內爆發而出,席捲四面八方。
即使隔着十幾米的距離,嶽海也感覺勁風撲面,不由臉色劇變。
“總算回來了,讓我好等。”
魁梧身影慢條斯理道:“先別急着送死,我有一筆賬要和你們算清楚。”
話音剛落,十幾道人影分別從祠堂的各個角落現身。
門口、牆邊、房頂、側堂、屋後......
所有可能的逃生路線都被堵住。
這些後面出現的人影同樣披着黑色斗篷,身材高矮不一、胖瘦不齊,但是無一例外,俱都擁有強悍恐怖的實力。
隨便挑出一個,散發的氣血波動也和嶽海差不多。
嶽海登時頭皮發麻,手腳冰涼。
其他人更加不堪,面若土色,如墜冰窟。
之前指着魁梧身影破口大罵的人,不約而同地閉緊嘴脣,噤若寒蟬,腦袋深深垂下,幾乎鑽進褲襠裏。
與岳家衆人相反,那個被俘虜的調查組成員兩眼放光,激動到極點。
“院主!”
他猛地掙脫挾制,朝魁梧身影踉蹌跑去。
“站住!”
“不準逃!”
有幾個壯漢下意識想要追趕。
便在此時,對面的魁梧身影擡起右手,曲指連彈。
“咻咻咻!”
伴隨着微不可聞的破風聲,數道寒光一閃而逝。
人羣裏,三個壯漢仰面朝天,轟然倒地。
他們的額頭各有一個血洞,約莫硬幣大小,鮮血混合着腦漿汨汨涌出。
眼睜睜地看着手下被殺,本該出手阻止的嶽海卻一動不動,神情震驚中夾雜着恐懼,整個人呆若木雞。
“院主?”
“武盟天字巡察院院主?”
“左擎蒼?”
“他是左擎蒼?!”
嶽海大腦飛快運轉,緊接着徹骨的寒意傳遍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