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連一根頭髮都沒留下。
林重貫徹了將對方碎屍萬段、挫骨揚灰的決心，雖然自己也付出了不小的代價，需要修養相當長的時間。
修煉本是逆天之舉。
若不能快意恩仇，念頭通達，又爲什麼要耗費無數時光和心血努力變強？
他不斷提升自己的動力，除了渴望看見武道之巔的風景，還有一點，就是爲了保護所有想保護的人，以及殺死所有該死的傢伙。
呂歸塵該死嗎？
毫無疑問。
如果呂歸塵不該死，那麼世上就沒有該死的人了。
因此哪怕以無比極端的方式和無比酷烈的手段，把呂歸塵人道毀滅，林重內心也沒有任何猶豫。
當然，也沒有大仇得報的喜悅。
沸騰的怒意逐漸平息，林重感受到一股深入骨髓的疲憊，恨不得倒頭就睡。
但林重沒忘記，還有一位更強大的敵人在場。
他微微擡頭，朝立於半空的陳寒洲望去。
陳寒洲面沉似水，同樣在盯着林重，金色雙眸幽深莫測。
“本座和呂歸塵不一樣，沒有落井下石、趁人之危的習慣，今日你我之間的戰鬥，姑且到此爲止。”
他用冷淡的語氣道：“等你養好傷
以後，記得來無極門祖庭找本座，屆時再分勝負，看誰纔是炎黃武術界的最強者。”
林重面不改色，頷首答應：“好，我會去找你。”
“哼！不要讓本座等太久。”
酷酷地撂下一句，陳寒洲不再多言，驀然沖天而起，體表真氣澎湃鼓盪，旋即化作一道經天長虹，消失在遙遠天邊。
林重複又環顧四周。
以李重華、王靈鈞爲首的真武門衆人俱都表情複雜至極，非筆墨所能形容。
他們一部分在看着林重，另一部分則看着林重旁邊的大坑。
“你們好自爲之。”
林重其實跟他們沒什麼要說的，向李重華點頭示意，旋即擡手按住胸口血洞，騰空離開真武門後山。
他飛行的速度並不快，甚至稱得上緩慢。
畢竟之前不計代價的全力爆發，對他的身體造成了沉重負擔，非短時間能夠恢復，只能依靠長期靜養。
真武門衆人站在原地，目送林重逐漸遠去。
此時頭頂太陽當空朗照，冬末春初的寒意稍微減退，燦爛光輝灑落，使得千瘡百孔的大地愈發觸目驚心。
曾經樹木繁茂、靜謐幽雅的後山密林，已然淪爲一片焦土。
地面被硬生生刮掉了好幾層，方圓百丈範圍
內寸草不生。
不過讓人意外的是，處於戰場中心的海納百川樓，竟然完好無損。
因爲樓內保存着無數珍貴典籍，代表着很多消逝於時光長河中的門派傳承。
無論是林重還是陳寒洲，在交手時都特意繞開海納百川樓附近，免得碰撞餘波對那些典籍造成破壞。
林重慢悠悠地獨自從這片戰場上空飛過。
陽光彷彿給他披上了一層金色外衣。
他略顯寂寥的身影落在衆人眼中，猶如浴血而歸的神祗。
直到其徹底消失，李重華才從呆若木雞的狀態清醒中過來，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走到那個大坑旁邊，低頭下望。
一時之間，李重華百感交集。
王靈鈞由寧諍攙扶着，緩步走到李重華身側，與後者一同盯着大坑，嘴脣緊抿，一句話也不說。
以劉俊生爲首的長老們從四面八方聚攏，隨着呂歸塵落敗身亡，屍骨無存，李重華和王靈鈞已經成爲他們的主心骨。
更遠處，還有許多弟子朝這邊趕來。
“呂歸塵自取滅亡，死得好！”
良久之後，李重華冷冷吐出一句話，爲前任掌門蓋棺定論。
在場所有人不由心神大震。
人生天
地間，所求者，不外身前事，身後名而已。
李重華此番斷語，相當於將呂歸塵釘在了恥辱柱上，永世不得翻身。
但是沒有人提出反對意見。
因爲他們的想法和李重華一樣。
“我之前以爲，呂歸塵只是獨斷專行、剛愎自用的暴君，卻沒想到，他還是卑鄙無恥、陰險狡詐的小人。”
李重華面色沉鬱，嗓音在大坑周圍迴盪：“老夫是當年那樁事件的親歷者，比任何人都有發言權。”
“我真武門能有如今的地位，杜懷真師叔居功至偉，若非他替我們遮風擋雨，或許真武門早已步了神象門、玉鶴宗、千機宗的後塵。”
所有人都靜靜聽着。
“呂歸塵作爲堂堂掌門，居然勾結外敵，害死林淵師弟，矇騙杜師叔和門派，僅此一項，他就罪該萬死！”
李重華眼中迸發出強烈的怒火，用力握緊拳頭：“林淵師弟正直、熱忱、勇敢，而且天資橫溢，和許師弟一樣，都是我真武門的絕世天驕，未來有可能成爲支撐門派的定海神針，擎天柱石！”
“卻被呂歸塵害死了！居然是呂歸塵害死了他！”
李重華擡起拳頭捶打着胸口，悲憤之情溢於言表：“老夫瞎了眼啊，竟然沒
能早點識破他的真面目，老夫愧對門派，愧對杜師叔！”
王靈鈞捂嘴咳嗽幾聲，虛弱地安慰道：“師兄，您沒錯，怪只怪呂歸塵隱藏太深，誰猜得到他暗地裏會那麼喪心病狂呢。”
李重華點了點頭：“是啊，他太會隱藏了，若非今天他得意忘形，暴露本性，恐怕我們仍然會被他矇在鼓裏。”
“如今林淵師弟沉冤昭雪，林盟主也親手替父親報了仇，對我們真武門而言，未嘗不是一件好事。”王靈鈞勉強站穩身體，輕聲補充道。
“沒錯。”
李重華再次點頭，音量猛地提高：“就像老夫先前說的那樣，倘若繼續跟着呂歸塵一條道走到黑，真武門必將萬劫不復。”
“呂歸塵能死於林重閣下之手，是我們真武門的幸運，替我們解除了一個隱患，否則假以時日真相大白，將是一樁彌天大禍！”
“所以大家無需彷徨，無需恐懼，更無需驚慌失措，罪魁禍首已然付出代價，籠罩在真武門頭頂的陰霾終於散去了，接下來，大家可以安心修煉，而不用擔心某天會大禍臨頭。”
“我們要向世人證明，作爲傳承千年的隱世門派，真武門絕不缺少割肉剜瘡、從頭再來的勇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