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逆天好運公子白 >第367章 尷尬
    冬日裏天黑得快,消息傳來的時候落日還留有一絲餘暉,結果馬車剛出宮門,車廂裏就黑得看不清人影了。

    匆忙間,車裏火盆都沒來得及放一個,叔侄倆裹着狐裘蹙着眉,盤腿對坐,馬車疾馳間,夜風撩起車簾,便有搖曳燈光溜進來,在他們側臉上投下一片陰影。

    跟車的奴僕們腳步“咚咚”,沒多會兒,馬車停了一下,御滿往左一偏,身側跳上來一道黑影,白景源也不害怕,只抿着脣“嗯”了一聲,催促來人快點說來。

    驛館距離楚宮並不算遠,來人也只有兩句話的功夫,當下也不磨蹭,循着聲兒,就衝着白景源那邊稟報道:

    “太子蹇月前收到曲池來信,言魯王病重,太子蹇思念父親,日日對月抹淚,剛開始是風寒,後來就高燒不退,現在整個人都瘦下去,眼看着不大好了,今兒還說胡話,說什麼死也想回到故鄉再死,還想看看曲池的天……”

    白景源剛回鳳凰臺,也不知之前太子蹇染了風寒的事上報沒有,現在糾結這些也沒意義,目前最要緊的是,太子蹇是真的病得快死了想回國,還是隻想回國繼承王位,這些都是他謀劃的一部分?

    父王快要病死了,作爲王位繼承人,不想回去纔是怪事!

    國不可一日無君,要是回去晚了,王位旁落,可不是小事,畢竟現在代表正統的大紀已經滅了,壓在各國諸侯頭上的禮教正在崩碎,魯王臨終前要把王位傳給身邊的二兒子,大兒子也只能乾瞪眼!

    誰讓他這麼多年都在楚國呢?

    再是爲國家付出到他國爲質,且不說在外國這麼多年荒廢了多少,又哪能比得上眼皮子底下長大的人感情深厚?

    如今的魯國臣民更加喜愛誰,魯國的王子們誰更有本事,魯王又更信重誰,又怎能說得準?

    當然,這是陰謀論的想法。

    基於最基本的倫理道德,父親病重,兒子不能在身前盡孝,不管在什麼時代什麼國家,都是不對的。

    而想要阻攔一個兒子給他父親盡孝,簡直十惡不赦!

    密探匆匆的來,又匆匆的走。

    叔侄倆聽完密探的彙報,都沒交流下意見的想法,實在這事兒一兩句也說不清楚,還是等了解清楚情況再說吧!

    車子很快停在魯國驛館前,有僕從過來接車打簾,又有人在前引路。

    這些宮廷裏伺候慣了的近身奴僕全都穿着軟底鞋,走在路上沒有聲音,直到走進院中,纔有太子蹇身邊的魯人發現了他們,腳步匆匆的進去通知去了。

    他們也不想如此失禮,只是來人說得太子蹇就要死了,不急不行,見那僕從着急忙慌的,叔侄倆這才禮貌的在院中駐足,等着裏面的人反應。

    太子蹇趴在榻上,絮了絲綿、又被熏籠薰得香軟的錦被被他扯起來蓋住頭,湊近了就能聽到低低的咀嚼聲,卻是捧着塊巴掌大的麥餅在啃。

    楚國有石磨,這些年還有了水車,麥粉的獲得越來越容易,太子蹇雖是來楚國爲質,生活方面卻是極好的,現在淪落到偷偷啃麥餅的地步,不是因爲他沒得喫,而是爲了“大計”,不敢喫。

    改名愚叟的蹇叟跪坐在榻前,正着急的盯着外面,一邊盯,一邊勸:“那人又進宮去了,聽聞昨夜大王已經回宮,得到消息定會前來探看,這裏離宮裏並不遠,殿下,您且忍一忍,等我們回到曲池……”

    太子蹇來了楚國這麼多年,自然不可能無病無災,以往的每一次,哪怕只是感染風寒,楚王只要待在王都,都會親自過來,或是當面關懷幾句,或是站在院中安慰幾聲,這麼多年,從不例外。

    愚叟不想功虧一簣,自然着急!

    他歸附太子蹇,要說對太子蹇有多少忠誠,還真說不上,但他渴望太子蹇回國繼位的想法,卻是真得不能再真!

    他的娘娘啊!還有從小帶大的太子煢,死得實在太慘了!此生,若不能讓那妖婦還有那姓齊的老匹夫付出代價,他死不瞑目!!

    太子蹇來的時候帶的人並不是很多,除了身邊伺候的,驛館裏的粗使下人全是楚人,這裏頭定然少不了各處佈下的眼睛。

    有人專門負責將他們這裏的大小事稟報楚宮,這麼多年了,他們也清楚那人是誰。

    爲了憔悴暴瘦,愚叟爲他出了個主意,就是每兩日只吃一塊麥餅,喝一小杯清水,還每天只睡兩個時辰!

    效果的確非凡,他也趕着楚王歸來的日子,成功瘦成了排骨,掛上了黑眼圈。

    缺覺還好,餓肚子實在是要把人逼瘋了!

    剛纔他幾乎是瘋了一樣的,從貼身奴僕那邊搶來一塊餅,死活要躲在被子裏喫,奴僕怕他聞到味兒,一整天貼身伺候也不敢當着他面兒喫東西,好不容易抽個空,在偏房裏捏着塊麥餅就着炭盆烤着喫,連蘸醬都沒敢,結果就這樣餅都沒保住,奴僕又是心疼又是好笑。

    到底也是顧忌着被楚人發現,只敢這般行事。

    知道主子在謀劃什麼,見他這般艱難,奴僕也跟着心酸起來。

    愚叟的催促就像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太子蹇突然就控制不住情緒,抱着啃了一半的麥餅哭了起來。

    處於他這樣的情況,誰能真的做到心如止水呢?

    如今大紀滅了,能保證他繼位的長子繼承製正在面臨挑戰,雖說就算他的兄弟繼承了王位,他也可以打破子承父業那一套,從兄弟甚至侄子手裏把王位搶回來,可這個國家,不就得亂了嗎?

    魯國太小,經不起內亂!

    他這麼想,那些被權慾薰心的人,又怎會如他一般?

    明明含着金湯匙出生,只要順順當當活下來,就該理所當然繼位的他,如今卻陷入這般尷尬境地,怎能不恐慌呢?

    愚叟被他哭得心中澀澀,抹了下眼睛,還是硬起心腸:“殿下,受了這麼多罪,如今只剩最後一哆嗦……”

    愚叟一直都在爲助他回國而努力,只是楚王突然出京,楚太后的路子又走不通,她是寧願太子蹇死在楚國,也不會放他回去的,現在他們只剩下攻略心軟的楚王這一條路了,怎能不試一試呢?

    要不是害怕引起兩國糾紛,他們甚至都想過逃回去!

    愚叟正苦口婆心的勸,太子蹇也停了哭聲正坐起來擦淚,就聽到外間動靜,太子蹇立刻就慌了!

    見手裏還有半塊麥餅,竟腦子一抽,張開大嘴悉數塞了進去!

    實在是餓得眼睛都綠了,看到喫的就忍不住,何況他剛還喫過,知道這麥餅烤的酥軟香甜?

    連着好長一段時間少食少水,嗓子都餓細了,這麼胡喫海塞,自是塞不下去的,太子蹇被噎得兩眼翻白臉紅脖子粗,雙拳拼命的錘那牀榻,好像這樣就能得救,嚇得一屋子僕從都顧不上院子裏的叔侄倆了,拍背的拍背,倒水的倒水,捂臉哭的捂臉哭,腿軟倒地的倒地……

    白景源聽得屋裏一陣哭天搶地,還以爲太子蹇病危,嚇得臉一白,哪還管得了什麼禮儀不禮儀?撩起下裳就要往裏跑!

    共叔魚臨危不亂,一把將他攔住,示意僕從打頭。

    白景源也回過味來,跟在僕從後面進門。

    結果剛進去,就見一坨不明物體“噗”的一聲,被太子蹇噴了出來!

    重新呼吸到新鮮空氣,太子蹇嗆咳間,滿臉都是劫後餘生的笑。

    屋子裏僕從們紛紛腿軟,順勢跪倒,滿臉慶幸!

    他們都是在魯國有家小的,這麼多年見不到家人,還盼着有生之年見他們一面,若主子沒了,他們可是要殉葬的!

    白景源面無表情:“孤聽聞太子殿下瀕死,已經多日沒法進食?”

    這哪是沒法喫?明明喫的很香,還恨不能一口喫成大胖子呢!

    清清涼涼的聲音裏,也沒帶多少感情,卻像一瓢冰水澆在了衆人頭頂。

    空氣裏充滿了尷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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