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任沂面前,他的形象包袱不重,甚至爲了噁心她,還可以故意扮作粗蠻的樣子,在這些可以幫他治國的文化人面前,他卻沒法容忍自己這樣做。
見他着急忙慌的掏手絹,結果袖子不小心掃到案上漆盤,裏面白胖的炒瓜子撒了滿地,任沂看了笑話心裏痛快,竟幼稚的“哼”了一聲,白景源聽了,心中慌亂不由消散許多。
罷了罷了,偶爾狂野一下也沒什麼。
實在看不過去,考慮到他現在這年紀,應該也能原諒吧!
想開了,他又扯下一匹羊排,專心的啃了起來。
這羊排,皰彘肯定是先煮了再烤的,肉一點也不柴,一口下去,焦脆的外殼下是細嫩多汁的肉,牙齒咬住,側頭一扯,肉絲連帶着筋膜就會在脫離肋骨後斷裂的剎那,彈跳在齒間!
因爲提前醃製過,這肉不管怎麼嚼,都一點也不羶,連續撕咬幾大塊吃了,若是覺得膩,還可以蘸上春日裏細嫩的蔥韭葉做成的醬,那滋味,真是妙極了!
白景源穩坐釣魚臺,是一點也不慌。
漁樵二老拿着那捲薄薄的詩集,一臉激動的進來,見他正在喫飯,不由尷尬起來。
公子年紀還小,喫羊排這種東西,私下裏爲了痛快,直接拿起來啃,其實很正常,畢竟哪怕是聖人,也會在沒人的時候不顧禮儀大聲放屁呢!這種事實在是沒什麼好指摘的。
偏偏他們撞到了,好尷尬啊!
“諸位用過飯了嗎?若不嫌棄,與我一起喫吧!”
除了在討厭的人面前端架子,白景源平日裏一向接地氣。
見他這口氣,就跟鄰居串門一樣的,漁樵二老心裏的尷尬也緩解下來。
漁老笑道:“公子這裏好喫的多,來得早不如巧,我們這是有口福了!”
樵老接話:“就是我們年紀大了,烤羊排怕是啃不動!我們來是爲了這個冊子的事,兩下說完就走,公子還是留着自己喫吧!”
作爲老師,他已經婉拒了公子共進晚餐的邀請,他們那些弟子哪怕聞着肉味兒口水直流,也不敢說嘗一嘗的話。
在公子面前,他們還沒有資格與老師同席,這樣拒絕了也好。
他們都不喫,白景源哪好意思接着啃?
他有點懷念小龍蝦,要是這裏也有那玩意兒,一定要給他們來兩盆,喫得形象全無纔好呢!
“來都來了,哪能我喫着你們餓着?你們這是誠心要讓我食不下咽。鹿兒,快去讓皰彘張羅些喫的來,兩位先生上了年紀,晚上要喫好克化的,其他人就看看還有沒有烤羊排,若是沒有,就弄點別的,最重要的是一定要快!”
見他吩咐下去,想着現在也不是在船上做飯不方便,二老也就不再推辭,直接拿着那印刷的詩集在客席落座。
“公子譴人送來這個,爲何兩冊一模一樣?”
這會兒滿腦子都是那印刷出來的詩集,一頓飯,並不值得糾結。
“這是母后剛印好送來的。上次二老詩興大發,侍讀們見了都說文采斐然,我就、我就抄了一份,給母后送回去……”
瞅瞅!
面子裏子全都有了好嗎?
公子雖然年紀還小,還不認同他們的思想,可他會辦事兒啊!
總感覺跟着這種老闆,能混的很好的樣子……
二老聽了這話,摩挲着手中詩集,都有點衝動,想要投入公子白門下,哪怕只能混個小官,也沒關係!
但他們還是穩住了,明明心花怒放,表面上還是一邊矜持自謙,說自己詩才還不夠高,這樣大肆宣揚恐有貽笑大方之患,一邊紅着臉詢問白景源,這都是怎麼做到的。
任沂一直坐在白景源身邊,在那給他分割烤羊排,見他們進來,原本她穿着女裝還挺不好意思,想要溜走,見此立刻坐了回去,繼續給白景源拆羊排。
爲了緩解尷尬,她還一邊切一邊溫柔似水的看着他,看起來就跟個慈愛的長輩一樣:
“傻孩子,慢些喫~別噎着!”
漁樵二老他們進來的時候就看到她了,只不過爲了顧全彼此顏面,一直假裝沒看到,現在她一開口,他們就不好忽視了,只得糾結的跟她行禮,口稱“將軍”。
任沂不愧是帶兵的,見此一點也不尷尬,反而笑道:“二老拿了什麼來?不知我可不可以看看?”
讓弟子把詩集送到她面前,見她開始翻看,樵老不由挺直腰板。
見他們明明都快爽翻了,還要裝模作樣,白景源差點被羊肉嗆死!連着喝了兩碗羊湯才控制住。
“哎!這孩子!不知不覺又弄出這樣好用的東西來!還神神祕祕,怎麼問都不說,枉我陪你喫飯!你個小滑頭~”
她就像真正的姨母一樣,親熱的與他開着玩笑。
白景源知道這事兒也不可能瞞着她多久,笑道:“這不是爲了給您一個驚喜嘛~”
做戲嘛,誰還不是演技派來着?
各種喫食送上來,白景源低聲與他們說着這詩集相關的事,任沂也在一邊拼命營造氛圍,弄得好似家庭聚會一般。
正說得熱鬧,季孟與張元相攜而來,手裏也都捏着那眼熟的詩集。
打過招呼過後,照例詢問一波,完了季孟這個文藝小老頭,竟不顧他作爲長輩的臉面,非要求着白景源幫忙,也給他印一本書!
他的詩作太多了!難道不配擁有一本詩集嗎?!
這樣印成小小一冊,揣着出門顯擺,光想想就要爽死了!
聽了他的請求,白景源不由笑得更加燦爛!
壟斷行業啊!
王后發財,他跟着喝湯不過分吧?
既然如此,他當然要拒絕啦!
當着漁樵二老還有任沂、張元的面,白景源乾脆的搖了搖頭:
“舅公,短時間內,我也沒法答應你!說起來這是我們羋氏祕術,若是用在國內士人身上沒關係……”
意思就是,漁樵二老這種自己人有這待遇當然可以,你嘛~等我研究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