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前來傳令的官員氣得鬍子亂翹,眼看着就要大罵出聲,到底還是顧忌着兮伯的存在,漲紅了臉,咬牙切齒道:
“公子這是何意?可是對陛下的命令有什麼不滿嗎?”
哪怕他明知道,陛下這個王令,但凡有點脾氣的諸侯都會不滿,他還是一副理直氣壯的樣子。
好像誰聲音大,就會有理一樣。
白景源哪有什麼不滿?
他只是遵從王后的命令做事罷了。
他也不管這麼做合不合適,反正這麼做了,王后會給他兜着,若不這麼做,王后就會狠狠的收拾他!
死道友不死貧道,就是這麼簡單。
見那傳令官隱隱透着心虛,白景源立刻嚥下原本打算說的話,不悅道:“孤倒要問問你,陛下這是什麼意思!”
他本是隨口一說,所爲的不過是改變自己現在這樣不利的狀況,其實根本就不知道他爲何心虛。
俗話說輸人不輸陣嘛~
對東北人來講,這就跟“你愁啥?”、“瞅你咋地!”差不多,哪知傳令官聽了這話,卻恨恨的甩甩衣袖,色厲內荏的扔下一句“公子且等着吧!本官定要跟陛下如實說道說道!”,就腳底生風的跑了。
這種心虛的感覺,與他表面上表現出來的理直氣壯,簡直就是兩個極端,白景源不由摸着下巴思忖開了……
說起來,來大紀之前,他還以爲真的不能帶兵進來,結果任沂只是把他們分散到幾十個商隊之中,就順順利利的帶進來了,一路上連個查的都沒有,普通人只當他帶着二百多人就來了,事實上,怕是有好幾千。
而陽城的守衛,經過千年前某個早已被時光遺忘的機靈鬼勸說,以及這麼多年來各大諸侯的努力,貌似一直維持着八百?
記得《紀禮》當中就有這一段歷史,好像那人是這麼說的——“如今天下太平,整個天下都屬於陛下,又何必再耗費那麼多錢糧,來養活那麼多兵呢?難道陛下在自己家中,也會感到不安嗎?”
那一任紀帝貌似是個自大狂,不然這種鬼話是怎麼也不可能聽得進去,並貫徹到底的,對此,白景源只想說幹得漂亮!
所以他怕個毛啊!
如今大紀依然存在着,不過是各路諸侯還沒想好怎麼完美的瓜分這塊蛋糕,誰都不想當那根出頭的椽子。
不等他思考出個結果來,就見兮伯嘆口氣站了起來:“此事皆因老夫所起,公子暫且回驛館歇息,老夫還有要事在身,這就告辭了。”
離去前,又說了句“今日多謝公子款待”,眨眼就帶着兩位老僕走得不見人影。
從傳令官到來,白景源就一直用眼角的餘光注意着兮伯的表情,之前他燒掉王令,他只是有點意外,並沒有憤怒,真正令他憤怒的,是紀帝的王令。
難怪來了這麼久,之前紀帝雖然一直拖着不見他,也不曾像今天這樣攆他走,兮伯頭回上門,王令就下來了,敢情他是受了兮伯牽連?
這君臣二人,發生矛盾了?
敏銳的察覺到這一點,白景源樂了。
看來,他有必要趁機多拒紀帝兩回。
王后娘娘希望只得個侯爵就滿足,畢竟其他諸侯世世代代都是伯爵,此番兮伯與紀帝鬧矛盾,又正值北方動亂,若是操作得好,說不定能得到更多?
哪怕爵位不能升到公爵,其他實惠肯定能佔到不少。
穿越到這鬼地方,想要過得好,他不得不開動腦子爲自己謀算,剛開始可能還有點不習慣,現在卻會在事情發生的第一瞬間就想到這些,實在是進步不小。
如今有了馬蹄鐵,還有馬鞍馬鐙,剛到陽城的時候,任沂就曾悄悄告訴他,說他們的信使送急信到鳳凰臺,換馬不換人,來回只要五天半。
信寄走了,他又派人去找任沂回來,表面上只是因爲僕從從城外逮到了野兔,他想叫她一起享用,實則只是想與她通通氣,順便讓她打探一下,紀帝與兮伯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矛盾。
畢竟人在屋檐下。
雖然只是個茅草屋,就算砸下來也不可能一下子把他砸死,還是要做好萬全的準備。
他在這優哉遊哉的催着庖彘往烤兔子上抹油,生怕兔子烤糊了,皇宮裏,紀帝得知自己辛辛苦苦寫的王令被他燒了,且是當着兮伯還有近百國人的面燒的,頓時只覺自己的臉面都跟着被燒成了灰!
“豎子無禮!豎子!豎子!”
怒氣滿腹,卻又因爲罵人的詞彙積累得不夠,紀帝氣得麪皮紫脹,跳着腳罵了一串豎子,想要拍桌砸東西,又因貧窮,實在捨不得,只能左手抓着右手,在大殿裏來回轉圈圈。
傳令小官難得有機會見到陛下,卻是在這種時候,趴在地上恨不能地上有條縫,他好躲進去。
侍從心裏冷笑,有膽子簽發那種王令,難道就沒想過會有這樣的下場嗎?
自己把臉湊過去給人打,還真當人家不敢打啊?
要是幾千年前,他這麼做,諸侯們只能苦笑着忍了,如今誰耐煩忍你?
侍從恨不能仰天大笑,道一句“活該啊!”,面上卻憂心忡忡,一臉怕怕的樣子:“陛下,那位公子果真只是燒了王令?沒有說什麼狠話吧?”
這話好似一瓢冰水澆到紀帝頭上,旺盛的怒火立刻被恐懼替代。
聽說楚國有兵馬萬乘……
紀帝默默掐手指——每乘擁有四匹馬拉的兵車一輛,車上甲士3人,車下步卒72人,後勤人員25人,共計100人,也就是說,楚國有雄兵百萬。
而他有多少呢?
各大世家的,不一定爲他所用,表面上,整個世界都是他的,可完全受他驅使的,只有陽城這兩千,甚至其中一千二百人,只能悄悄養在城外……
好難過啊!
又是焦慮而又想哭的一天。
紀帝心情不好,就不會讓別人好,於是傳令小官就成了出氣筒:
“說啊!問你話呢!你是怎麼傳話的?怎麼就鬧成這種樣子?”
聽到這話,小官淚流滿面趴在地上,心道,人家公子白又不是不識字,你那狗屁王令一遞出去,人家一瞄,直接燒了都是脾氣好,若是換了燕王,怕是要闖進宮裏,揪着您老領口“啪啪啪”扇耳光了吧?還需要老子來發揮嗎?
背上一沉,感覺黑鍋從天而降的傳令官立刻下定決心,等會兒從這兒出去,就辭官回老家。
家中桑田萬畝,良田萬頃,好歹也是一方豪強,他又是獨子,何必在這兒受這鳥氣?
追逐夢想?實現抱負?
可去你的吧!
小官一棍子打不出個屁來,紀帝心裏清楚怎麼回事,也不爲難他,嘆口氣坐回那碼着高高簡犢的長案之後,愣愣出神。
正尋思公子白看起來不好欺負,這事兒得另想辦法,就見倆侍衛架着個身背令旗渾身脫力的信使進來,一見他,不等行禮,便哭道:
“陛下!燕王把魯王斬了!”
魯王帶去的嘴炮天團,遇到燕王這個暴躁小哥,直接團滅。
“什、什麼?!”
紀帝踉蹌着站起,想要走下高臺,去揪信使衣領,結果一口鮮血噴出,倆眼一黑,就倒了下去!
“陛下!”
“陛下啊!!!”
宮中頓時亂作一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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