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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5章

    駱湛的話聲落後,修邊圓潤的木桌旁安靜了很長一段時間。坐在他對面的小姑娘似乎認真想了好久,終於仰起臉,苦惱開口:“零錢罐被我落在公寓裏了。”駱湛:“?”

    小姑娘遺憾地輕嘆聲:“硬幣都在零錢罐裏,偏宅沒有。”

    駱湛:“……”

    沉默好幾秒,駱湛失笑,挫敗又無奈地搖了搖頭:“我都這樣說了,你就只想到這個?”

    唐染猶豫了下,遲疑地問:“我還應該想什麼嗎?”

    駱湛沒說話,輕眯起眼。

    須臾後,他眼簾一垂,懶洋洋地笑起來:“算了,當我沒問。”“……哦。”

    駱湛午餐喫到一半就沒什麼心思了。他將筷子放到圓潤木質的筷枕上,無聲擡眼,望着桌對面的唐染。

    還是和第一次一起喫午餐時一樣,小姑娘嚼食物的表情看起來都很認真。她本來就是瓜子臉的臉型,喫飯時臉頰就被食物撐得微鼓,偏還一點聲音都沒有,認真嚴肅地嚼着的表情讓人忍不住想上手捏一捏。

    駱湛低咳了聲,偏開視線,壓下心底某種蠢蠢欲動。

    唐染被他的咳嗽聲帶走注意力。發現對面好久沒有動筷的聲音,她嚥下食物,輕聲問:“你喫完了嗎?”

    “嗯。”

    “我喫東西有點慢,”女孩不好意思地說,“我會快一點的。”

    駱湛想都沒想,“我不急,越慢越好。”

    唐染:“?”

    一不小心就把心底話說出來的駱小少爺心虛了0.01秒就恢復那副憊懶笑態,“陽光很好,我想多坐一會兒,也陪你聊聊。”

    唐染茫然地問:“聊什麼?”

    駱湛沉默。

    幾秒後,他輕釦起十指,語氣壓得淡然:“聊聊你那個小竹馬吧。”

    “啊?”

    “多掌握一點他的信息……”駱湛涼颼颼地勾起嘴角,“方便我回去以後安排人幫你打聽。”

    唐染遺憾地說:“但是我也不太瞭解他,我們認識的時間很短,只有幾天。”

    聽了這句,駱湛情緒稍寬,扣緊的十指也鬆了些:“那就說說你們認識的那幾天。時間、地點這些,你還記得起嗎?”

    “當然記得。”說完,女孩還認真地點了點頭,以表示對自己的話的篤定。

    “……”

    駱小少爺剛鬆了一點的心情,頓時又緊起來了。

    簡直是自虐。

    駱湛在心底嫌棄自己。

    桌對面的小姑娘已經彎下眼角,笑意柔軟安靜:“因爲認識他是我在孤兒院裏過的唯一一段很開心的日子,所以就算過去很久很久,我也不會忘掉的。”

    皺着眉的駱湛怔了怔。須臾後,他眉心鬆開,“那也好。”

    唐染茫然擡頭:“啊?”

    駱湛回神,輕叩桌面,“你繼續喫飯,回憶起來再一點一點說,我在聽。”

    “嗯。”

    唐染安靜地喫完一口食物,想了想說:“我記事比較早,大概是兩歲前開始的。從我記事起我就在那家孤兒院了,會被年紀大的小孩欺負,也會被孤兒院裏的阿姨訓……而且我不太會交朋友,被欺負或者被罵了也沒人可以說。”

    說到這個,女孩有點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那個男孩是我的第一個朋友。”

    駱湛目光微沉。

    這一次不是因爲醋意,只是隨着女孩很輕描淡寫地說出小時候那些事情,他有種無力的憤怒。

    不知道該向誰傾瀉、也不知道該如何補救。

    駱湛微攥緊拳,壓下眼簾。

    唐染沉浸在回憶裏,並未察覺:“他是突然出現的,在孤兒院的禁閉室裏。不聽話或者犯了錯的孩子會被送去那裏反省,”想起什麼,女孩眼角微彎,“我經常去。”

    駱湛擡眸,“你經常犯錯嗎?”

    “嗯,”女孩點頭,笑裏偷藏點無害的俏皮,“是故意的。因爲在那裏都是一個孩子一個房間,這樣就不會被欺負了。”

    駱湛再次擰眉。

    唐染聲音輕下來,“然後有一天我突然發現,有個男孩總是在禁閉室裏。我不認識他,以前也沒見過他。”

    女孩臉上的笑意淡去,她低下頭,“後來我才知道他是被綁架的。綁架他的人是孤兒院裏的一個臨時工。那個人騙院長說他是自己的兒子,有精神疾病,還僞造了證明。所以不管他剛去的時候怎麼掙扎呼救,也沒人理他。而且那個綁架犯……”

    唐染手裏的筷子慢慢攥緊,過了幾秒她才說:“那個人會打他,他身上全是淤青。”

    駱湛神思恍惚了下。

    他不知道是不是女孩的聲音和情緒讓他太有代入性,只是這一瞬間,他彷彿感受到了那個無助的孩子被拳腳加身時深入骨髓的疼和絕望。

    駱湛忍下這種強烈的不適感,他擡頭看向對面的女孩――小姑娘的情緒狀態看起來沒有比他好上多少。

    駱湛說:“既然是很難過的事情,那就不要講了。你說的這些信息足夠了,我會找人去查你在的孤兒院和後面鬧出來的綁架事件。”

    唐染壓下不平的呼吸,慢慢點頭,“嗯。”

    駱湛思索了下,還是問道:“時間是什麼時候?”

    “九年前,我七歲。”唐染說。

    “……”駱湛微怔。

    很久沒聽到回聲,唐染擔心地問:“怎麼了?”

    “看來八年前對我們來說都不是什麼好時間。”駱湛垂眼,淡笑了聲。

    唐染茫然:“你那年也出事了嗎?”

    “嗯。”駱湛漫不經心地應了,“我11歲那年初學騎馬,從馬背上摔下來,全身多處骨折――躺了將近半年纔好。”

    唐染嚇得呆了好幾秒:“那一定很疼吧?”

    “不記得了。”駱湛撐着顴骨,懶散地笑,“大概是差點摔傻了,那些都是我爺爺告訴我的。”

    唐染皺眉糾正:“纔不會,你那麼聰明。店長說你14歲就考進k大少年班了,這樣看還是在剛養好傷兩年多後。”

    駱湛嘴角輕勾。

    後面的事情駱湛沒有再問,想來也不免是讓他不愉快或者讓唐染難過的記憶。等小姑娘喫完飯,駱湛領着她慢步往外走。

    “那個男孩的下落,我會讓駱修幫你查查看。”

    “駱修?”女孩不解地擡頭。

    駱湛:“嗯,他是做傳媒相關的。在消息渠道和來源上比較靈通。”

    “那會不會太麻煩他了……”唐染遲疑,“而且你們的關係好像不太好。”

    “麻煩?”駱湛冷淡地笑了聲。“我看他巴不得有這麻煩。”

    唐染更茫然了:“爲什麼?”

    駱湛自然不會向小姑娘解釋自己爲她受限和被拿住把柄的事情。他眼神微動,隨即語氣散漫地說:“外面的都是謠言,我們關係挺好的。”

    “?”

    “兄友弟恭。”駱湛毫不心虛。

    小姑娘沒說話,慢吞吞皺起眉。

    等兩人到了餐廳外,駱湛扶着唐染坐上被侍者開到門廊下的紅色超跑,又半蹲下身給她繫上安全帶時,只聽小姑娘輕咕噥了句:

    “你又騙人了,駱駱。當初明明是你說,駱修從小被駱湛欺負到大的。”

    駱湛:“……”

    自作孽不可活。

    古人誠不我欺。

    .

    唐染的檢查報告第二天上午就能全部出來,而k市到這邊的往返時間消耗也要將近八個小時。

    所以和唐染簡單商議後,駱湛決定留宿當地,唐家那邊則讓譚雲昶去找藉口敷衍過去。

    領着一個身份證都還辦不出來的盲人小姑娘,住酒店類的居處自然是不可能的。

    所幸駱家和駱湛都不缺少人脈資源。駱湛在通訊錄裏劃了一下,便找到位當地的公子哥,讓對方給安排了一晚空餘別墅的住處。

    依駱家勢力和產業分佈,並非沒有這裏的房產。

    只是駱湛有心瞞着家裏,不想讓駱老爺子知道,免得徒生事端。

    然而他沒想到的是,那位公子哥剛好在家,順口報備了家裏長輩。長輩好功,又巴結駱家心切,轉頭就一通問候電話打到了駱家。

    於是駱老爺子正優哉遊哉地下着棋,就見家裏負責接線的人敲門後快步進了房間。

    “老先生,不好了――”

    “我好得很。”老爺子不高興地翻了個白眼,“慌里慌張的,急什麼?慢慢說。”

    說完他端起茶來,送到嘴邊。

    老爺子面上帶笑,眼睛也沒離棋局――他這邊局勢正好,眼看這盤是穩勝的棋面,所以被人喊不好了都沒太惱火。

    進來的人只得停住,換了口氣才小心翼翼地開口:“m市那邊錢家來了通電話,說……”

    “說什麼了。”老先生喝了口燙茶,依舊沒擡頭。

    “說小少爺他、他不知道從哪帶了個沒成年的小姑娘,今晚、今晚要住進他們別墅了!”

    “噗――”

    棋局對面。

    林管家被噴了一臉茶水,笑容凝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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