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五嫂認爲我不夠配合?”韓王有些動氣,臉色漲紅起來,頭往後挪了挪,靠在旁邊咳嗽時候用的毛巾邊上。
“有,十分配合,但是這配合是表面的,你最終會不配合。”暮芸汐起身走到他的牀頭,一手拉開覆蓋在邊上擦嘴的毛巾,散落了幾粒藥丸,都是半溼潤的。
看得出,是他在福嬤嬤的緊盯之下,假裝吃了藥,然後又借咳嗽吐了出來用毛巾包走。
暮芸汐本沒發現,只是他的頭往裏挪的時候,毛巾移開,露出了一粒藥丸。
韓王不信,他不吃藥,因爲心裏本就沒抱希望。
“你以爲你吐掉的是藥,其實是你自己的命。”暮芸汐很失望,恐怕,昨天她走了之後,他其實喫的藥都吐了大半。
暮芸汐看着韓王道:“王爺自己不在乎,無人可以替你在乎,你就在九泉之下,等着看你的母妃白髮人送黑髮人吧。”
“你閉嘴!滾出去!”韓王忽然直起脖子大怒。
暮芸汐轉身,走了兩步,又定下來,站了數秒之後,忽然回身拿起一把椅子狠狠地就砸在了地上。
“嘭!”
一聲巨響,椅子碎裂成段,四分五裂。
暮芸汐厲聲怒道:“發脾氣?你有什麼資格發脾氣?我就沒脾氣嗎?我好心好意來給你治病,回頭還得看你的臉色?
我就算治好了你,有什麼功勞都是虛的!
但是治不好你,父皇會怎麼問我的罪也不定,你難道就不知道,你若死了,府中多少人給你陪葬?”
暮芸汐看着地上的藥,“這些藥有多名貴,便是你用盡了你的腦細胞想想也很難得到。
你不稀罕,外頭有的是人渴望這些藥救命!我警告你,從今天開始,你只要敢吐出一顆藥,我就立刻掐死你,也省得你給大家添堵。”
暮芸汐眼圈發紅,“你是人病了,你的心沒病,外頭端王妃說一句你會死,你就信了她的話,也覺得大家都不盼着你好,可你瞎了嗎?沒看到外頭除了端王妃之外,還有真心疼愛你的姐妹兄弟?可你你,你沒放在心上!狼心狗肺的東西!”
暮芸汐罵完,直接摔門出去。
外頭的人,都被驚住了。
暮芸汐這番話,絲毫沒想過會造成什麼影響。
外頭所有人都聽到了,包括剛睡下又不放心過來的宸妃娘娘。
端王妃臉色發白,一手拉住了暮芸汐,“秦王妃,你把話說清楚,我什麼時候說過不盼着他好了?你不要血口噴人。”
暮芸汐怒氣正熾,被端王妃拉住質問,劈頭蓋臉一頓痛斥。
“你若是真心盼着韓王好,就檢討一下你說的都是什麼鬼話?人還在治療中呢,你就在院子裏嚷嚷說回頭出事,故意的是吧?你敢說,你沒有在韓王面前說他的病治不好的,讓他不要受我的蠱惑,你敢說沒有嗎?”
“都給我閉嘴!”宸妃沉聲怒道:“一大早的在這裏吵什麼?到底怎麼回事?”
東方月連忙道:“宸母妃,方纔大皇嫂在院子裏大聲地說六哥治不好,然後沒多久,五嫂在裏頭就發脾氣了,不知道是不是六哥不願意吃藥。”
“宸妃娘娘,”暮芸汐壓了壓火氣,上前福身。
“韓王把藥都給吐出來,昨晚兩次的藥,吐了一半,若是這樣,我實在沒辦法治好他,我還不如趁早入宮稟報了父皇。”
“吐了藥?可昨晚他好些了啊!”宸妃嚇了一跳。
暮芸汐道:“那是因爲我白日裏給他吃了藥,注射了針藥,我有言在先的,這藥是絕對不能斷的,不知道王爺聽了誰說,竟然會把藥給吐了出來。”
宸妃駭然,慢慢地擡眸看着端王妃,“你可有在他面前說了什麼?”
“沒有啊,我什麼都沒說過。”端王妃怒極之後,也有些慌神。
一旁伺候韓王的小廝,忽然跪下來道:“回宸妃娘娘的話,端王妃昨晚進去看王爺,跟王爺說皇上派秦王妃來,只是敷衍王爺,皇上心裏是知道治不好王爺了,才把御醫都全部撤走的。”
宸妃兩眼一翻,指着端王妃,半響一句話說不出來,人就倒了下去。
一衆人急忙上去扶着,掐人中,摁揉太陽穴、扇風。
宸妃好一會兒才緩過來,她掙扎着站直身子,指着端王妃咬牙切齒。
“爲什麼要跟他說這些話啊?他就剩下那麼點希望了,你是不是想害死他才心滿意足啊?他如今只是一個病人啊,當初你們眼紅我得寵,害了他,如今,我們娘倆無權無勢,礙不着你們!”
宸妃這番話,直接撕破了大家表面的虛僞。
誰都知道當年韓王中毒,也是因爲當初宸妃寵冠六宮,才遭人眼紅,最後只殺了一個替罪羊,真正的兇手是誰,誰都不敢猜,但誰心裏都有數。
如今端王對太子之位的志在必得,宸妃也學聰明瞭,表現得很無助的樣子,可如今,公然去撕破人家的僞裝
所有人都以爲端王妃會很難堪。
但是,端王妃沒有。
端王妃她只是靜靜地站着那裏,看着宸妃,嘴角竟是未褪的一絲嘆息。
“宸妃娘娘,自古忠言逆耳,我的一番好意,若宸妃娘娘不領會便罷了。這幾天在韓王府的鞍前馬後,便當我是自作多情。”
她說完,對着宸妃福身,眸光淡淡地落在了暮芸汐的臉上。“我先走了,你照顧好老六。”
她慢慢地轉身,脊骨挺直,彷彿身後擁簇萬千宮婢,頗有氣勢。
這,纔是真正的端王妃。
早已經把自己視爲勝利者了!
暮芸汐領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