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

    長歌握着水杯的雙手都有些顫抖,面無表情地看着莫問天,杏眼裏透着一絲的倔強,枉她跟着端王學習,卻唯獨沒有學習到狠心。

    明明自己是個替代品,可每當腦袋裏出現昨晚莫問天割傷脖子那一幕時,她就忍不住地想要對他好,照顧他。

    “長歌,我知道你是長歌,多謝你照顧我。”莫問天發現自己說話十分地費勁,不能說的太大聲,說話時喉嚨裏陣陣發疼。

    應該是割傷喉嚨之後的後遺症,不知道還能不能好起來,不過也無所謂。

    “不用謝,反正也是你救了我,我照顧你是應該的。”長歌臉上沒有任何一點表情,麻木地進行着手裏的動作。

    按照暮芸汐告訴她的,莫問天因爲失血過多,所以需要保溫。

    她先是用手試探了下莫問天的額頭,額頭不燙,再是用熱毛巾將他的臉、手臂、腿和肚子都擦了一遍。

    長歌一眼都不敢看他的表情,做完了之後便將毛巾丟到了盆裏。

    廚房燉了豬肝湯,補血的。

    長歌又出去端了一碗的豬肝湯進來,順便拿了廚房的一大袋紅棗。

    可是莫問天喉嚨受傷不能喫太硬的東西,她又拿了一個小杵和圓盤,將紅棗放在裏面細細地研磨成粉,再用熱水沖泡地濃濃的,隨時都餵給他喝。

    不知是不是愧疚,長歌照顧的十分細心。

    莫問天有些不適應讓別人餵食,在長歌的湯匙快要碰到他的嘴脣時快速地拿開了湯匙,自己忍着喉嚨的疼痛,喝了幾口之後便不再喝了。

    “原來你是端王的人,爲什麼要幫端王做事?”莫問天在她端着豬肝湯出去之前問道。

    長歌很平靜,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爲誰做事不都一樣,我沒有求着你救我,我也打算一死了之,是你將我當做你幻想中的人打亂了這一切,我告訴你,我不是那個人,請你以後分清楚了。”

    她揹着身子,烏黑的長髮散落在腰上,聲音裏透着堅定決絕。

    “我知道你不是依依,”莫問天彷彿沉浸在深深的回憶裏,臉上洋溢着濃重的情感。

    “但是你真的很像她,不僅長的像,而且和她一樣天真可愛。”

    天真可愛?

    長歌不屑地笑了笑,她從來就不是一個天真可愛的人。

    在秦王府裏那個柔弱的長歌,不是真實的她,她也不想假裝成那樣柔弱的女子。

    “莫閣主,對不起,你要的那個天真可愛的人,不是我。”長歌冷漠的目光從他的臉上掠過,隨後毫不留情地轉身走出了房門。

    莫問天的身子有些顫抖,腦子裏不斷想起依依的模樣,依依,你在哪?我好想你,這輩子,我都見不到你了嗎?

    外面的天空藍的深沉,長歌立在院子裏,從兜裏拿出了早就寫好的字條,捲成一個小指般大小的圓圈,吹了訓練信鴿的專用口哨。

    湛藍的天空中,一隻白色的信鴿撲騰着翅膀飛來,停落在她的手上。

    長歌悠悠地嘆然,將字條綁在信鴿的腳上,再鬆手,信鴿便飛上了天空。

    這兩隻小信鴿是端王養的,自從生下來他們就在一起,關在同一鳥籠裏餵養,同一地方訓練,彼此有了深厚的感情,可是其中一隻已經死了,只剩下這一隻形單影隻。

    正如長歌一樣,她微眯着雙眼看着它遠去的方向,一回頭,只見暮芸汐站在她的身後。

    長歌身子猛地一顫,不過很快就平復下來,對暮芸汐微微一笑:“你都看見了?”

    那隻小信鴿飛的很快,沒一會就已經不見了蹤影。

    “看見了,不過我猜,你沒有把這裏發生的事情彙報給端王。”暮芸汐雙眼直視長歌。

    長歌眉頭微蹙,細長的柳眉勾勒着那雙杏眼,眼中頗有些疑惑地看着暮芸汐。

    這種情緒很快就收斂起來,反而低低地笑起來,笑聲尤其刺耳:“王妃,你未免也太自信了吧,反正信鴿是已經飛出去了,上面的內容只有端王知道。”

    暮芸汐揹着手緩緩地在院子裏來回踱步,“事情敗露是瞞不住的,端王已經知道我們發現了你的身份,可是你卻遲遲不歸,他會猜測你不是死了,就是背叛了他。

    既然你放信鴿出去,他就知道你還活着,那麼他就會認定你背叛了他,你覺得你還有可能重新回他的身邊嗎?”

    長歌一愣,原來暮芸汐方纔是故意讓她將信鴿放出去。

    就是爲了讓端王知道她還活着,卻沒有回去,因此而誤會自己。

    瞬間,像有無形的針扎進心口,讓長歌原本就有些波瀾起伏的心,變得更加洶涌,不停地攪亂着她的心神。

    一邊是莫問天,一邊是端王,一個是爲了她而死的人,一個是救了她,給了她未來的人,該如何抉擇?

    如果那天死了,是不是就不會有這麼困難的選擇?

    長歌突然冷笑起來,“你們既然什麼都猜到了,將一切都掌握在手裏,爲什麼還要這樣折磨我?”

    暮芸汐搖搖頭:“我們唯一猜不到的,就是莫問天對你的感情,在莫問天沒有確定是否將你留在身邊時,我們不會讓你走,畢竟他替你死過一次。”

    說來說去,還不是被人握在手心裏,長歌心中一沉,她就是一隻被人豢養起來的鳥,永遠都不能在天空中自由地翱翔。

    難不成就是因爲這張臉困住了她麼?

    長歌緩緩地摸上自己的臉,如果這張臉不再是這樣的,是不是一切都會變好呢?

    她不能承受當別人的替代品,不能拋開所謂依依的陰影,心無旁騖地對待莫問天。

    暮芸汐看着長歌的舉動,就知道她心裏在想什麼,悠悠道:“你要是劃傷這張臉,我會幫你重新治好,你要是再劃傷,我還是會幫你重新治好,你要相信我有這個能力。”

    萬籟俱寂的院子裏只有兩人的聲音,長歌臉色蒼白,毫無血色,她發覺暮芸汐也很可怕。

    秦王府的一對夫婦,都是一丘之貉,殺人不見血的魔鬼。

    長歌一言不發,猛地跑開了。

    暮芸汐看着長歌跑開的身影,眯了眯眼,如果她選對了方向,以後的路也會變得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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