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暮芸汐看着滿臉怒火的暮泰山，卻慢條斯理地道。
“父親，女兒回來養胎的這幾個月裏頭，就勞煩父親多照顧，不過也不會太麻煩府裏頭。
我的喫喝用度，一概有人照應，這位是福嬤嬤，是九千歲特意命她來照顧我的，我貼身事宜，一切交給她。”
九千歲身邊的福嬤嬤？
暮泰山一怔，轉頭看向福嬤嬤。
福嬤嬤來的時候，也是刻意打扮了一番。
身穿暗紫色緞衣裳，花白的髮絲，貼服地梳成一個高髻，插着如意紋玉簪，渾身自成一股威儀。
福嬤嬤對着暮泰山微微福身，“侯爺，老身這廂有禮了，往後在府中，老身會負責照顧王妃，九千歲有令，皇睿不容有失，還請侯爺多多配合。”
“那是自然的，那是自然的。”暮泰山連忙道，被福嬤嬤的威儀震懾住了。
福嬤嬤把阿三拉過來，“這位是呂老夫人派過來陪伴王妃的，排行第三。”
“侯爺萬福！”阿三朗聲道。
“喲，原來是呂家的姑娘。”暮泰山連忙打量着阿三，暗自生疑。
這大半夜裏回來，又是康平公公親自送回來的，必定是她惹了什麼事，被皇上處罰纔會送回來的，還帶回了一條狗哮天犬。
暮泰山一直就擔心着看到休書，所幸，康平公公走的時候，都沒掏出休書來。
不過，不管怎麼樣，暮泰山都認爲這麼晚回來孃家住一陣子，肯定是出了什麼事。
可如今見九千歲也派人來照顧她，呂家那邊也有人來照應陪伴她，倒不像是被廢棄的。
怪事！
“侯爺！”福嬤嬤叫了一聲。
暮泰山拉回思緒，忐忑的看着福嬤嬤。
“還請侯爺命人安排地方，如今這個時辰，王妃該休息了。”福嬤嬤微笑道。
暮泰山吩咐下去，叫暮芸汐住在淺月閣，這是她出嫁前住的地方。
因已經很晚，府中的人早休息了，暮芸汐就先歇下，明日再去拜見老夫人。
暮泰山回了房中，他今晚宿在小妾錢氏的房中，跟錢氏說起了此事。
“莫不是被休了？”錢氏聽完，一臉心災樂禍。
暮泰山擺擺手，“應該不會，這還帶着宮裏的嬤嬤回來，還有一個呂家的丫頭，說是來陪着她，呂家那邊不輕易出面，如果休回來，怎會叫她們陪着？再說，也沒給休書。”
“侯爺，你怎麼那麼糊塗啊？就算真的休了，可肚子裏不還懷着皇睿嗎？”錢氏嘆氣，扶着暮泰山上了牀。
“皇睿總得有人看着，所以休書自然不會現在給，現在給了，那這孩兒成什麼了？怕是生完就得休了，否則，哪裏有大半夜地回來的？”
暮泰山想想也對啊，氣得鬍子都翹起來，“就知道這個沒出息的東西，定是留不住秦王的心，沒想到懷着孩子被人休回來，真是氣死本侯了。”
“侯爺彆氣了，抓緊爲靜兒尋一門親事，若能嫁入侯爵世家，也可幫襯您一把。”錢氏寬慰，
暮泰山臉一垮，嘆了口氣，“莫說靜兒，就連雅兒那邊都還沒着落。”
“家世倒是不錯，也都是世家子弟，可也只是子弟，沒個一官半職的，哎，如今想起，最可惜的就是武平侯了，若當初能嫁給武平侯，怎會有如今的煩惱？”
暮泰山每每想起此事，都要怨恨暮芸汐一番。
破壞了雅兒與武平侯的婚事，倒是給張羅一門好的啊，也沒見她有什麼動靜，如今倒弄得被休回來，此事傳出去，他的面子不知道往哪裏掛了。
暮泰山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這麼倒黴。
按說路子都走對了，設計女兒嫁入秦王府，有暮夢憐這個貴人相助，成功了。
攀上武平侯，親事也說妥當了。
眼看着他既是秦王的老丈人，也是武平侯的老丈人，還能跟丞相府重新好上，眼看着就要飛黃騰達了。
可如今什麼都沒撈着，暮夢憐死了，丞相府巴結不上了，女兒也成了二手貨給退了回來，以後還能嫁給誰？哪家高門大戶的願意要她啊？
真是賠了夫人又折兵啊！
暮泰山氣得一宿沒睡着，想着明日等暮芸汐落單了，好好質問她一下。
暮芸汐幾乎也是一宿沒睡。
以前不習慣有一個人睡在身邊，現在是不習慣秦王不在身邊，習慣真是一個可怕的東西。
以他的性子，會不會在宮裏惹出事來？
皇上此舉，究竟是爲了懲罰她，還是爲了懲罰東方翊？
讓東方翊看清楚江山社稷和兒女情長那個更重要？
想到這裏，暮芸汐反而更睡不着了。
暮芸汐乾脆坐了起來，伸手撫摸着小腹，“寶寶，孃親想你爹爹了，你說這一次，爹爹還會把我們孃兒倆放在第一位嗎？”
先小家，再大家。
小家與大家，大家確實是最重要的，但若沒有小家的安穩，何來大家的長盛？
福嬤嬤在一旁的羅漢牀上睡着，伺候暮芸汐，輕聲問道：“王妃，睡不着麼？”
暮芸汐掀開了帳簾，道：“嬤嬤，我睡不着，你別管我，快睡去吧。”
“我也是睡不着，這人老了，就認牀，當初剛從宮裏到王府的時候，也好幾夜睡不着。”福嬤嬤給暮芸汐倒了一杯熱水，
暮芸汐接過水，慢慢地喝了一口，握在了手裏，如瀑長髮垂下，鬆散地垂在肩膀和胸前，她頭微低，看着手中陌生的杯子，道：“不知道王爺現在在哪裏，出宮了沒有。”
福嬤嬤輕輕地拍着她的肩膀，“這會兒應該是出宮了，王妃別擔心王爺了，快睡下吧。”
暮芸汐嘆氣，“我就是怕他衝動，他這個人最容易意氣用事了。”
福嬤嬤問道：“王妃，那您到底是什麼打算？這樣回了孃家，合適嗎？”
暮芸汐道：“輪不到我選擇，我不回，處境更難堪，且皇上有意要治王爺的罪，也許，皇上也是爲了我肚子裏的孩子着想，我別無選擇啊。”
“此事不知道九千歲是否知曉。”福嬤嬤道。
暮芸汐輕輕搖頭，“他老人家已經出面幫過我很多次了，這一次的事情，之所以被放大，連我自己都很迷惘，若是從九千歲的立場上看，王爺私自殺人，確實不對，錯，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