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正繼續說道:“據襄陽守軍送來的消息,他們知道的也不多,只知道有一個雨府,有些人裏應外合混入鄧州,而後對幾個大戶發難,後被鄧州守軍發現,便四處縱火後趁亂逃出城。鄧州的守軍已經追出,其餘不詳。”
“匪類。”謝深甫再一次強調自身的意見。
是義軍還是匪類。
這不是一個普通的定義,關係到大宋朝廷的態度。
謝深甫害怕這事讓金國不高興,所以先定義爲匪類。
都事堂上吵起來了。
吵的很兇。
韓侂冑雙手插在袖子裏,只當什麼也沒聽到,需要佈局的他已經完成,他的意見與態度已經有人替他發言了。
他只需要坐在這裏就行了。
足足半個時辰後,第一輪的爭議中休息,品茶時間到。
留正吹了一下自已蓋碗茶杯中的茶葉,感慨的說了一句:“此茶碗老夫喜歡,聽聞平原公的大哥兒(大哥兒是指大兒子,韓絳)在景德鎮投資不少,這茶碗想必也掙了不少錢,就鄧州之事,平原公怎麼看?”
韓侂冑原本不想發言,可被問到自已的時候,他猛然想到韓絳建議。
韓侂冑睜開眼睛:“本公以爲,懸賞一千萬錢。”
妙!
謝深甫馬上就跳出來支持了:“妙,妙計。加倍,兩千萬錢。”
一千萬錢算個毛,就是一萬貫嘛,在金國沒有派使前來找麻煩的時候,大宋就已經表明態度了,我們懸賞捉拿這個人。
他是壞人,也是我們大宋在收拾的人。
留正有疑惑。
依他對韓絳的分析,韓絳是支持北伐的,那麼此時應該想盡辦法去收北方義軍的心,爲何韓侂冑要用懸賞呢。
接下來的事,留正就控制不住了。
懸賞這事太妙,純粹是扔個嘴子然後就甩乾淨自已的事,這些重臣們無比的喜歡。
留正默默的看着。
看着這些人爲了怕金國找麻煩一個個因爲這懸賞的妙計而歡呼。
也看着,韓侂冑又閉上眼睛坐在那裏穩如泰山。
這,難道是一計。
馬上就是韓絳大婚了,鄧州,包圍了鄧州軍的義軍們在混入了部分襄陽軍主力僞裝的義軍之後,戰陣穩固,一切都在計劃當中。
大量的鹽已經運到,義軍們煮個粥都要抓兩把鹽撒進去。
義軍之中,方圖每天都要跑到東邊山頭看看,看有沒有信使過來。
有人好奇就問了:“把子,難道還有肉送來。”
方圖咧開嘴笑了:“你不懂了吧,我可是要成爲悍匪榜上的人物,相傳當年有海捕公文,拿獲宋江者,賞錢萬萬貫。”
“屁,這話把子也信。萬萬貫,朝廷的話能信才見鬼了。”
另有一人說道:“這事是真的,萬萬貫確實是寫在文書上的,可後來官府也說了,拿到宋江的人賞錢一萬貫再給一個巡檢使的官職,萬萬貫是文書筆誤。”
萬貫,這事大夥還是信的。
方圖裂開嘴直笑:“我不敢想太多,有個幾千貫就夠讓人樂呵幾天了。”
翟家殺人,方圖背鍋。
有位襄陽軍中的武官,雖然穿的是平民服色,可方圖卻知道這位的身份,方圖拱手一禮。來人說道:“大宋緝拿令,史上最高的確實是萬萬貫,就是宋江,不過就算拿以朝廷也不可能兌現。”
衆人也紛紛點頭,沒錯,萬萬貫肯定是騙人的。
萬貫那個說法是真的。
這位又說道:“但還有兩個是真的,一個是拿西夏國主李元昊,五百萬貫。另一個是拿金兀朮,五萬兩金,外加節度使一職,宅一座、田五千畝。”
衆人大笑。
這纔是真笑話,國戰的時候懸賞拿一位國主,一位王爵大將軍,這個很搞笑。
“所以,宋江的一萬貫,加一個小官,是實際懸賞中最高的。方大官人,我家主君預測,你的懸賞有可能達到這個數,大宋立國以爲,懸賞最高的匪首。”
方圖咧開嘴哈哈大笑,開心的不得了。
來自襄陽軍的這位只是笑笑,很淡的笑了笑。
這時,遠處,開始有身影出現。
是臨安有信了嗎?
不!
很多人。
襄陽軍來的人依然還是保持着一種很淡然的笑容。
一條長龍,一眼望不到頭的長龍。
虞公著、劉銳、李洱,他們可以祕密調動水師的貨船,但這些船無法離開長江,長江的支流根本不讓這些貨船走。
而襄陽軍,根本就不敢出去內河運輸船,一但讓人發現襄陽軍的正規軍有動作,後果不堪設想。
可物資怎麼辦?
襄陽軍爲難的要死,劉銳傳來了一句話。
韓絳說過,有一支無敵的強軍,他們強的原因不是誰都能夠理解的,但他的強,有百萬鄉親用小板車推出來。
襄陽軍發動了一切可以發動的力量。
襄陽城以北,鄧州以南。三萬多名平時都不知道縣城在那裏的農婦,肩扛手推,硬生生的停靠在長江邊上隱蔽處的十幾條軍用大運輸船給搬空了,然後螞蟻搬家式,將這些物資運到了鄧州前線。
而每個農婦所得,僅僅只有兩斤鹽的辛苦錢。
這時,襄陽軍來的這位才問道:“方大官人,你對不得起你這千萬錢的懸賞身價嗎?”
說完,襄陽軍這位轉身離去,他要還親自檢查一遍防務。
他不會告訴任何人他的名字,也不會告訴任何人他的官職。就算是死了,也只是一具無名屍體,他是襄陽軍的一員。
他叫秦鉅。
若查他祖上,他的親爺爺是秦檜的養子,他是秦檜的曾孫子。宋律嚴格意義上,秦檜的親曾孫子。
他爺爺秦熺壞的流膿。
他親爹當年參加科舉,因爲是秦檜的孫子,所以非要搶頭一名。可無奈頭一名太強大,連朝廷都不敢得罪天下士子,所以陸游當年第一,他親爹秦壎第二。
而他,秦鉅,便是秦壎之子。
所有武將高官之中,最終只有襄陽軍留用了他。
因爲,他是真有才。
而且翟家相信,他有一顆忠義之心,所以這次鄧州行動,他便是無名氏,以行軍司馬的身份赴鄧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