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歆瑤這才說道:“絳郎,姨祖母總是外人,她先是大宋的太上太娘娘,後纔是韓家的姨母。若韓家有生死的危機,姨祖母必會不顧一切相幫,但韓家現在的生死危機,她幫的上嗎?若說私心我更在意宛城軍,可這事卻不能只顧私心。”
韓絳聽着,也在思考。
錢歆瑤繼續講:“是長輩,咱們要敬着。姨祖母照顧韓家多年,韓家有今日的勢力可以說半數來自姨祖母。這便是恩。如何選擇,絳郎自己要有主意,我是嫁入韓家的,我與姨祖母沒有親。”
韓絳補了一句:“我是撿來的。”
“不,不是這個話。絳郎你錯……”錢歆瑤正準備說韓絳錯了,韓絳說道:“我懂,我是韓家的少君,剛纔的話是玩笑話,人不能忘本,更不能忘恩。姨祖母是韓家長輩,也是宗室的長輩,這事容我再想想。”
錢歆瑤緊緊一握韓絳的手:“絳郎,我只說一句。”
“你說。”
“一定要果決。”
果決,這事怎麼果決。
韓絳回臨安城了。
從西山別院坐船,穿過西湖就是臨安城,韓家早就派了馬車在碼頭等着,韓嗣說過韓絳中午會回來。
韓府內,迎接韓絳的是韓侂冑的笑容。
而後,韓侂冑書房,韓侂冑什麼也沒說,抄起一根藤條劈頭蓋臉對着韓絳就是一陣暴打,韓絳只是擡手護住了臉,身上被打是強忍着的。
韓同卿呢,坐在一旁捧着一個茶碗只當沒看到。
打完了,韓侂冑抓起茶碗猛灌幾口。
韓絳這才問:“爹爹,我錯在何處?”
韓侂冑還沒開口,韓同卿就說道:“孝道,當爹的打兒子,需要理由嗎?”
好強大的理由,韓絳竟然無法反駁。
韓同卿又說道:“宗室算什麼東西,他們真以爲自己是大漢的宗室,還是大唐的宗室。大宋的宗室無權無錢的人,在普通人眼中是宗室,在權貴眼中和狗一樣,只會搖尾乞食。”
韓絳接了一句:“有個怪事,我在廣州收拾番商,竟然有個番商家的兒媳自稱是宗室,當時我裝了一個糊塗,卻也沒敢爲難他們。”
韓同卿反應極是平淡:“不意外。”
韓侂冑說道:“汴梁時代,最初宗室依朝廷規劃的地方居住,由朝廷供養。太祖以其父五子全部封王,而後往下延。後來人太多了,開始往外放。宗室子弟會領一份虛職,不任職,有俸祿,宗室女在汴梁時多嫁武將家,臨安後多嫁文官家。”
韓絳安靜下來了,他猜到韓侂冑因爲即將到來的風暴打自己。
這事,確實很麻煩。
韓侂冑繼續講:“後,宗室可以科舉,但不得爲相。有一個例外,趙汝愚。宗室女不得下嫁庶民,這個例外太多了,多的數不清。所以你說有宗室女嫁給了番商,我相信那番商肯定很有錢,而且一定是庶女。”
“有,那傢伙老有錢了,我把他家抄了。”
韓侂冑點了點頭:“宗室是宗室,皇家是皇家,把這個區別開,事情就不難辦。所以,爲父的意見是,也別搞什麼促銷了,直接把價格往下砸三成,你可還有利?”
韓侂冑輕輕一拍桌子:“往下砸三成,沒借口,沒理由,要注意,貨量在足,足到臨安城往年全城布匹存貨量的兩倍,可有?”
“三倍我也有。”
“那就去辦,宮裏嘛,有爹爹。”
韓絳關切的問:“爹爹打算怎麼應對?”
韓侂冑捧起茶碗慢吞吞的說了一個字:“哭!”
臥槽。
果真是強大無比的招數。
韓侂冑放下茶碗站了起來:“絳哥兒,你曾經說過,你是玩錢的祖宗,是時候讓臨安城見識一下,這錢是怎麼玩的了。”
“是。”韓絳恭敬的施了一禮。
韓絳正準備退出去,韓同卿說道:“把你那酒肉朋友帶上。”
帶他?
可韓絳看到韓同卿衝自己點了點頭,先不管什麼原因,韓同卿讓自己帶,自己就帶。
韓絳換了一身衣服上街了。
身邊跟着自己重新打扮光鮮的許傑。
韓絳剛到府門口正好遇到了整理資料,並且親自到市面上調查回來的韓嗣。
“少君。”
韓絳點了點頭:“韓嗣,吩咐下去,半個時辰之內,把臨安城的布價再往下砸三成。”
韓嗣驚呼:“少君!”
韓絳看了韓嗣一眼,韓嗣反應過來了,韓絳是從府內走出來,那代表着!
好狠。
韓嗣一拱手:“少君,我立即就辦,不用半個時辰,我派快馬去各店鋪、商號、碼頭、倉庫通知,把價位往下砸。”
“恩。”韓絳只是微微的點了點頭。
韓嗣明白,這是已經作出決斷了,完全不給臨安五個布商,除韓家之外的四家有活路。
韓嗣退離,許傑小步上前,搓着手:“哥兒這才一年沒見,當真是氣宇不凡、這個,氣吞山河、氣象萬千,氣,氣……”
韓絳一拱手:“客氣、客氣。”
“同喜,同喜。”
韓絳接不下去了,誰知道這個鬼在說什麼。
韓絳問:“許兄何至於混的這麼慘?”
許傑長嘆一聲:“最近手氣不好,輸的有點慘,家裏也不給我錢。”
大宋不是禁賭嗎?
韓絳只懷疑了幾秒便釋然了,皇帝都賭,怎麼可能禁得住。
許傑搓了搓手:“哥兒,借點錢?”
韓絳問:“借多少?”
“不多,八百行。這個,五百文也行。下月發俸祿,年底會有加賞便還你,利息低點好不好,多還你二百文。”
韓絳側頭看了一眼許傑,笑了。
許傑也跟着笑了。
韓絳沒說話,輕輕向錢寬一招手,錢寬上前後韓絳說道:“以最快的速度,讓運布匹的船擠爆臨安碼頭。”
“是。”錢寬只回答了一個是字,便轉身離開。
錢寬清楚的知道自已此時應該去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