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主的臉上陰晴不定,他叫唐知義,名字雖好,可脾性極差,喫喝嫖賭的爛人一個。今天帶着手下跟徐佑他們前後腳出現在由禾村當然不是湊巧,對他們這些遊俠兒來說,想要無聲無息的綁人有得是法子,冰天雪地,凍的卵蛋都要縮成米粒了,誰他媽的肯出這種苦差?

    因此,劉彖加了三倍的價錢!

    有錢能使鬼推磨,唐知義看在錢的份上,爽快的答應了劉彖的要求,趕在所有人之前將方亢帶回錢塘。

    沒錯,唐知義口中的錢主就是聚寶齋的劉彖。四寶坊裏侍者其實也早被劉彖收買了,所以當店家告訴徐佑關於方亢的事,被侍者偷聽到立刻通知了劉彖。

    按照之前的計劃,劉彖本打算再過一段時日,等聚寶齋準備好一切,方亢也看清楚了形勢,再威逼利誘慢慢的把這個狗骨頭一般硬的陳年老薑收服,好爲自己造紙賺錢。他的由禾紙獨一無二,論質地、潔度、色澤、韌性尤在剡溪紙之上,只不過四寶坊那個老革只知道守着錢塘縣這點蠅頭小利,不肯大量抄造往周邊售賣,浪費了多少賺大錢的機會,簡直蠢不可言!

    誰成想聚寶齋還沒開業,就接到徐佑一行要來由禾村的消息,劉彖以己度人,以爲又是同行挖牆腳,馬上派了跟他交好的唐知義前來搶人。

    “沒事吧?”徐佑扶着方亢的手,關心的問道。

    “沒事……徐郎君,他們,他們不知是什麼人……啊,李七,是你帶他們來的?”

    唐知義身後走出了一個濃眉大漢,眼角斜着有一條刀痕,道:“你這老狗不認識咱們行主,總認得耶耶我吧?”

    “啊,是你!”方亢指着他,退後了三步,驚惶道:“就是你逼我離開四寶坊的!”

    濃眉大漢哂笑道:“正是耶耶我!今給你個選擇,跟我們走,可享富貴,跟他們走,”突然怒目圓睜,猙獰如鬼厲,手中短殳指着方亢的脖子,大喝道:“死!”

    話音未落,大漢的身體凌空飛起,短殳撒手甩到了地上,身後三五人齊齊驚呼,忙不迭的伸手去接,卻被沛然不可御的怪力衝撞的東倒西歪,幾聲慘叫之後,橫七豎八摔倒了一地。

    左彣拍了拍手,彷彿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站在方纔大濃眉大漢站的位子,冷冷道:“趕緊離開這裏,不然,揪你們去見官!”

    唐知義身手不算太好,但眼力勁比濃眉大漢強的太多,只看左彣第一次出手就知道這差事怕是沒法幹了,可出來混丟什麼不能丟了面,所以任由濃眉大漢再次出頭,至於結果,並不出乎他的預料,也讓他斷定差事是真的沒法幹了!

    扭頭看看躺在地上的幾個手下,左彣僅僅一招,就讓這羣打架如同喫飯的潑皮傷了筋骨,頭破血流,疼的忍不住叫出來。唐知義膽氣頓消,強撐着僅剩下的一點勇氣,道:“見官?我們犯了哪條律法?”

    遊俠兒橫行鄉里,魚肉百姓,何時把律法放在過眼裏?這會倒是跟左彣論起律法的條陳來了,實在可笑之極。

    徐佑不想多生事端,拱了拱手,道:“錢塘杜縣尉是我的朋友,今日勞煩行主給杜縣尉一個薄面,大家就此罷手,如何?”

    唐知義色厲內荏,道:“你說是就是了?我還說錢塘顧縣令也是我的朋友呢,你給顧縣令一個薄面如何?”

    徐佑笑了笑,給你臺階你不下,實在太不上道了,也沒了息事寧人的心思,淡淡的道:“可以!等明日咱們一道回錢塘,到縣衙拜見顧縣令,若他賞你這個面子,我自然別無二話!”

    唐知義有幾個膽子,敢進縣衙去見顧允,被徐佑拿話頭逼得騎虎難下,進也不是,退也不是,一張還算白淨的臉頓時憋的通紅,似乎寒氣也隨着離開了體內,手掌心慢慢滲出一絲絲的汗漬。

    “走!”

    唐知義決定屈服,好漢不喫眼前虧,等回了錢塘再做計較。轉身拉起那幾個不頂用的手下,讓他們互相攙扶着剛要離開,徐佑在身後喊道:“慢着!”

    唐知義身子一僵,臉上的肉都在無聲的抖動,心中思慮萬千,想着等會被打了之後怎麼服衆,要是傷在臉上,家中的婆娘會不會鬧離婚,一時竟沒有做出迴應。

    “行主,行主……”

    第一個被左彣打翻的遊俠兒受傷最輕,反應也最快,不然剛纔也衝不到最前面,瞧着氣氛不對,湊到唐知義身側,悄然呼喊了兩聲。唐知義猛然驚醒過來,千難萬難的轉過身,陰沉着臉,眼中已經露出懇求的神色,道:“怎麼,郎君反悔了不成?”

    徐佑笑道:“反悔?行主不要誤會,我只是想託你給劉郎君帶句話,他開他的聚寶齋,跟四寶坊的私人恩怨我也不管,但方亢從今往後是我的人,讓他死了心吧,切莫再打什麼壞主意!”

    唐知義跟劉彖打過幾次交道,隱隱知道這個人並不像表面看上去那麼簡單,但凡能夠在廣州那樣各方勢力混雜交織的所在打出一番天地,手段必定不是吹出來的。徐佑要真的跟他叫板,將來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

    “好,我一定原原本本的將話帶到!”

    目送這幫遊俠兒冒着雪夜遠去,何濡百無聊賴的打了個哈欠,道:“他回去之後肯定添油加醋,跟劉彖大說郎君的不是,要我說就在這裏殺了扔到後山一埋,永絕後患!”

    “由得他去!”

    徐佑並不放在心上,也知道何濡是在說笑,讓秋分去關了柴門,嘆了口氣,道:“錢塘的遊俠兒自從竇棄那夥人沒落之後,真是越來越不成器了!”

    左彣深有同感,道:“是啊,竇棄那幫手下好歹會一些陣法武藝,短殳使得有模有樣,不怎麼好對付。還有曹曾,就是抓百畫家人那個,將一羣無聊調 教的也還不錯。今天這幾個就差的遠了,不僅沒能耐,也沒那股子狠勁!”

    這又是殺人滅口,又是評頭論足,方亢在旁邊聽的心驚膽顫,看着徐佑等人的眼中存了幾分實打實的敬畏。別的不說,竇棄的大名他是知道的,那可是整個錢塘最無法無天的遊俠兒,吐口吐沫,錢塘湖都要翻三翻的滾刀肉,後來不知爲什麼犯了律法,被官府流放了三千里,估計死在路上今生無法再回錢塘了。沒想到徐佑他們竟然跟竇棄鬥過,聽起來似乎還贏了,有這樣的靠山,再不用怕這些潑皮無賴,真是再好不過!

    方斯年一直沒怎麼關注過左彣,畢竟論風姿,他不如徐佑,論言辭,他也不如何濡,總是站在一側不怎麼做聲,現在才明白真正的高人都是不顯山露水。她走過去,好奇的用食指觸碰一下左彣的手臂,似乎好奇裏面蘊藏了什麼樣的力量,能把那羣凶神惡煞的遊俠兒打的人仰馬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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