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重生之亂世英雄徐佑詹文君 >第471章 太極殿夜話
    經朱雀御道,先後是鹽市、太廟、太社、百官署舍,來到了宣陽門。宣陽門又稱爲白門,取天地八方爲八門,西南方爲白,故而稱白門。

    說起白門,還有段趣事,安子道認爲白門不祥,甚是忌諱,朝中內外都知道他這個怪癖,所以奏章也好,奏對也罷,都說宣陽門而不說白門。有次尚書右丞何益一時口快,說白門如何如何,安子道怒斥道:“白你家門!”

    這不是街頭孩童的鬥嘴,而是發生在帝王和臣子之間,幾乎成爲楚國最爲經久不衰的笑談。除過這個,白門還有個軼事,最早白門這裏沒有城牆,全是竹籬密密麻麻的紮成柵欄,民間於是傳唱說:“白門三重門,竹籬穿不完!”楚國開國皇帝安師愈聞說之後,這才下令耗費巨資修了城牆,經過兩代百年的完善,已經稱得上固若金湯。

    而御道兩邊多種植柳樹、槐樹和橘子樹,修剪整齊,美觀實用,算是東西南北諸國最早的行道樹。在另一個時空,數百年之後,唐朝著名詩人韋莊曾寫詩專門稱讚臺城裏的柳樹:江雨霏霏江草齊, 六朝如夢鳥空啼。無情最是臺城柳,依舊煙籠十里堤。而除此之外,據說北魏的間諜機構內外侯官曾不惜代價派了很多名外侯官到楚國來偷學城市建造方面的技術,對,不爲刺探情報,不爲殺人搞恐怖活動,就是觀摩學習怎麼建城,估計這行道樹也一併偷學了去。

    過了宣陽門,牛車大約走了兩里路,就來到了大司馬門。這是第二道宮牆,比起宣陽門那道,顯得更加堅厚高深。

    大司馬門專供皇帝出入,曹植就因爲酒醉後走司馬門入城而被曹操下獄。大司馬門東邊是端門,有外國使節出入纔開啓。牛車繞到西華門,這是側門,門後就是宮殿,依律不得騎乘,小黃門先下了車,徐佑懂得規矩,正要勉強支起身子,小黃門阻止道:“主上有令,郎君身染重疾,無須行走,可乘車直到太極殿。”

    這是莫大的恩典,不過想讓徐佑感激涕零,那可真是妄想了。小黃門手持棨牌,叩開宮門,牛車駛入,大門又吱呀呀的緩緩關閉。

    臺城如今的規模已經遠勝三國和魏時,裏面有建於孫權時的太初宮,有建於孫皓時的昭明宮,還有建於魏時的顯陽宮,以及安子道在位時修建的太極殿。這些宮殿分別坐落在東、西和北側,規模有大有小,華麗不一而足。而太極殿是臺城的正殿,高八丈、長二十七丈、廣十丈,殿內有十二間,象徵一年之中的十二個月。

    太極殿兩側設太極東堂和太極西堂,各有七間,是皇帝日常議政、筵宴、接見和起居的地方。

    安子道見徐佑的地方,就在太極西堂!

    牛車停下,兩個小黃門候在一旁,扶着徐佑下車,然後往殿內走去。徐佑垂着頭,藉着四周龜身鶴頸的燭臺,打量殿裏的陳設。只見雕欒鏤楶,青瑣丹楹,圖以雲氣,畫以仙靈,黃琉璃瓦的歇山頂式,平添了幾分莊重和雅緻,但這些算不上奢華,安子道從來都是個好皇帝,生性儉樸,體諒民生,這點倒也不能否認。

    不過,漸入暮年之後,剛愎雄猜,朝令夕改,所謂帝王心術,慢慢的將朝野搞得一塌糊塗,這纔有白賊乘風而起,這纔有佛道攻訐不休,連太子廢立與否,也時而此,時而彼,上上下下無所適從,國本動搖,是治亂之源。

    心裏想着這些有的沒的,腳下已經到了內堂,門口並無守衛。其實一路行來,甚少看到精銳部曲來回巡視,貌似防禦稀鬆平常,不知道安子道是承平太久,還是對負責宮內安全的左右衛軍充分信任。

    皇帝這種職業當得久了,思維和認知跟普通人完全脫節,既難以理解,也難以效仿,天天聽着歌功頌德的話,就是智障也會覺得自己英明神武,那種唯我獨尊的威權,已經不是自戀和自信的範疇,說不定真有刺客,安子道還以爲瞪瞪眼,龍氣護體,就能讓對方納頭就拜。

    不過話雖如此,臺城有三重宮牆,易守難攻,若無內應,想從外圍攻破至少得耗費數月之功。但縱觀古今,多少慘事起於宮牆之內,嘉靖差點被幾個宮女勒死,安子道豈能保證宮內數千人,沒有一個有異心?

    繞過琉璃屏風,黃緞御案後坐着一人,身穿寬袖布衫,頭戴白紗帽,手中握着柄玉如意,雖年老多皺褶,可眉目間疏朗依稀可見年輕時的風采。他身量高大,雙臂和雙手都顯得很是修長,鬍鬚打理的乾淨舒適,只是鬢角白髮叢生,終究還是抵不過歲月。

    徐佑只打量一眼,屈膝跪下,伏地恭聲,道:“小民徐佑,參見主上!”

    安子道笑道:“起來吧,你身子不大好,不必大禮參拜。林霜虎,去給徐佑賜座!”

    林霜虎的名字聽着霸氣,可實際上是一個老態龍鍾的宦者。他是安子道潛邸時的老人,跟隨在身邊伺候幾十年,心腹中的心腹。

    徐佑謝過起身,於蒲團上跪坐,只是雙手用力抓住腿側,似有搖擺不定的虛弱感。安子道神色祥和,目光掠過徐佑蒼白的臉頰,道:“溫如泉給你把過脈了?”

    皇帝彷彿在閒話家常,徐佑也儘量讓沙啞的聲音不發出痰阻之聲,道:“是,溫太醫說將養數月,或可無恙……”

    他傷重不治,餘生不多的事早就傳開了,安子道當然不會不知,點了點頭,道:“如此甚好,你既辯詰勝了崔元修,那也不必再拜入他的門下,長幹裏風景宜人,且安心住下養傷。”

    徐佑原本就打算借裝病之機賴着不走,現在有了皇帝這句話,滯留京城不再是個問題,忙頓首謝恩。

    “徐佑,你可知今日召你何事?”

    “小民愚鈍!”

    “丹陽公主奏請爲徐氏滿門平反,你事先可知曉?”

    “小民知曉,並勸阻過公主,無奈人微言輕,公主不聽……”徐佑頓了頓,見安子道沒有做聲,又伏地哀泣道:“主上容稟,小民絕無爲家族奢求平反之意。徐氏見誅,固然悲痛,然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佑本也該死,卻是主上親旨赦免死罪,安置錢塘容身,後又賜歸士族。君恩深重,何以爲報?日夜思之,恨不能銜草結環,肝腦塗地,以求我主功格區宇,明照萬國!”

    安子道笑道:“我在深宮也常聽人說起你在錢塘種種,想徐氏三世不讀書,故恣意妄爲,以致宗祀斷絕於旦夕,而你能以文采顯名,殊爲不易,也算徐氏開國之功庇佑,留了個繼嗣之人。至於其他,你救丹陽於險地,獻家產于軍中,以大智造雷霆,以驍勇保北顧,公忠體國,當爲臣下楷模……”

    皇帝自稱朕,從秦始皇開始,但除過某些正式場合和詔書之類,秦漢以來的皇帝也不是開口閉口都是朕,反而稱“我”的次數更多,也更頻繁。到了南北朝,綱紀崩壞,禮樂失序,別說私下裏的自稱,就是詔書裏也常常稱“我”不稱“朕”。反倒是唐宋之後,皇帝們越發矯情,於是朕代替了我,成爲了日常用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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