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壓工作”
“是的。”
“路小姐,李明先生的身體狀況目前不是很理想,我個人建議他住院治療,防止癌細胞的進一步轉移。”
如果可以的話路微涼寧願自己沒有回來,如果不回來,就不會知道這一切。
從家裏找個藉口出來,走在馬路上,腦海裏迴盪的都是醫生說的話,她只能把手放在牙齒中間,才能防止自己哭出來。
說好的不工作,說好的努力調養身體,原來不過是一個又一個謊言。她該說是她想的太美好,還是現實太殘酷。有的人活着,並不是自己活着就好,他們還有家人,還有責任。
找了個便利店,買了包煙和打火機,路微涼躲在一個僻靜的角落抽了起來。直到太陽下山,直到一根菸不剩下,才邁着沉重的步子往家走。
“怎麼這麼晚纔回來檢查結果拿到了嗎”
“醫生說挺好的,可能是最近飲食不規律導致的。”
李明皺着眉,嘆了口氣,“這孩子,跟你說了多少次,要按時喫飯。算了,等你回了學校,我每天給你按時發短信。”
路微涼縮在袖子裏的手握成了拳,終是忍不住,紅着眼擡頭看他,“李叔,你把一切都安排的那麼好,那你呢”
“這孩子今天怎麼了”
“我問過醫生了。”
路微涼起身,將他藏在櫃子裏的檢查結果翻了出來,扔在了茶几上。
望着茶几上的病歷單,李明雙手交纏摩挲了幾下,原本挺直的腰桿再也沒有力氣,靠在了沙發上。
“什麼時候發現的”
“昨天早上扔垃圾的時候,我看到了止疼藥的盒子。”
千方百計的遮着藏着還是被發現了,所有的言語到了嘴邊也只是這麼一句:“別告訴朵兒。”
沉默瀰漫着整個屋子,漫長的無言對峙之後,路微涼才妥協開口,“你答應我住院治療,我就不說。”
李明沒有答應也沒有否定,而是不再發言,走進房間,關上了門。
靠在牆上,路微涼死死咬住嘴脣,眼淚一瞬間模糊了視線,夜色也化成了水。
曾今,她並不覺得他們家的司機和別人家的司機有什麼不同,可是爸爸和媽媽對他和對別人態度是不同的。
直到後來懂事了,長大了,她才知道,因爲他們家的司機總會爲他們妥帖的安排好一切行程路線規劃,不論是節假日出行還是工作出行。爸媽想到的和沒想到的,他都會默默地做好,從不會多話也不會奉承。不論別人對他說了什麼或做了什麼,他的臉色總是掛着笑。在她難過爸媽總是太忙留她一個人在家的時候,他會很耐心的開導她,讓他女兒陪她玩。
如果他也離開了,以後漫長的歲月裏,誰還能收留被這個世界拋棄的她。
幾乎快要抑制不住地大聲哭出來,卻竭力壓制住,她走向那緊閉的門。
“李叔,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錢沒了可以再賺,可是這個世上只有一個你。李朵還那麼任性長不大,你就那麼放心她一個人,你知不知道她很淘氣。”
房間內依舊沒有動靜和回聲。
“李叔,你要是也離開了,誰還願意收留我。”頭抵在牆上,她繼續道,“我知道姑姑不喜歡我,嫌我累贅,你是不是也嫌棄我了,所以也不想要我這個負擔了。”
門緩緩打開了,李明眼睛通紅,“胡說,誰說我嫌棄你了。”
“那你答應我去醫院治療,我有錢,真的。”
傻孩子,擡手揉了揉路微涼的發頂,替她擦去眼淚,李明長嘆了一聲,這一聲裏更多的是愧疚。
“微涼,李叔這輩子最對不住的人就是你,爲了給我治病,你賣掉了你父母留給你的房子,剩下的錢是你僅有的保障,李叔不能再用了。”
“我還年輕又不用防老,錢沒了我還可以再賺,”路微涼握住了他的手,繼續努力說服,“就算你不替自己想想,那總得爲李朵着想對不對,你把她養的無法無天,脾氣那麼差,那麼不聽話,至少至少你得找個人把她降住,不能讓她禍害我對不對”
看着眼前那麼努力想讓自己活下去的孩子,李明妥協了。
作爲一個父親,他其實是自私的,他早已把李朵未來的一切都安排好了,卻從來沒有想過安排好默默爲這個家付出的傻孩子。不由地緊緊握住她的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是啊,他不能太自私,至少也得撐到把她交給值得託付的人才走,這樣也好跟她的父母交代。
“好。”
住院,觀察,治療,所有的一切都在按部就班的進行着,而路微涼早已錯過了開學報道的時間。
“微涼,醫生說我現在的情況還不錯,你趕緊去上學。”
將削好的蘋果遞給李明,路微涼替他掖好被角,“我買了明天早上的火車票。”
“那就好,那就好。”李明接過蘋果,嘴裏不斷地重複着這句話。
中午,趁着李明起身去做檢查的一瞬間,路微涼把賣房子還剩下的錢分出部分,另外辦了一個存摺,偷偷放進了他衣服的口袋裏。
在離開之前,她去了一趟李嬌姑姑家,把李明的病情告訴了她。至少在她離開的這段時間裏得有人看住病號,抑或是偶爾給個回信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