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他們回醫院的時候，路微涼完全不意外看到顏智學長。
見他們下車，顏智趕忙上前，幫葉梓攙扶葉梁，“叔叔，您慢點。”
葉梁握住顏智的手，拍了拍，“謝謝你小顏，這幾天麻煩你了。”
“不麻煩，不麻煩。”
小顏路微涼笑了笑，顏智學長的名字越來越朝着他所希望的女性化方向發展了。看着三個上樓的背影，她打從心裏開心，三口之家應該是這樣吧，這一天的到來也許不會太久。
偏頭看了眼靠在車上的顧子夜，路微涼笑着撓了撓頭髮，“顏智學長沒拿下葉梓，倒是把未來岳父給拿下了。”
“這也算是守着雲開見月明。”
那麼，什麼時候是他的雲開月明呢顧子夜在想。
緊繃一晚上的神經這會鬆弛了下來，路微涼才感覺到背後的一陣陣疼，拿手撐着腰動了動，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氣。
她這一出聲，顧子夜纔想起來他們是從醫院出來的，又見她額頭在冒汗，起身走到她的跟前，微蹙着眉想伸手幫她看看，又覺得身份不合適，“疼得厲害嗎要不要去醫院再看看”
路微涼擺了擺手，又強忍着疼動了動，“沒事，這點小傷小痛的還是忍得住，已經很晚了，學長我們回去吧。”
顧子夜有點不放心，她能忍他是知道的，“跑了那麼久出了汗，明天帶你重新換藥。”
他需要詳細瞭解一下她燙傷的情況，好方便電話短信監督她注意些什麼。
“真的沒事，不用那麼麻煩。”
認識這麼久以來，麻煩這個詞她一直在極力避免，避免麻煩別人，避免給比人造成麻煩，可偏偏他不能做出什麼。從來沒有一刻像現在這樣感覺強烈，他迫切需要一個身份，而這個身份能夠隨時隨地出現在她生活裏，出現在她任何依靠和幫助的時候。
回程的路上，車內寂靜，路微涼將頭靠在車窗上望着道路兩旁後退的樹，樹上沒有掛彩燈，路燈也不繁華，沒有汽車來回的穿梭，一切都很安靜，一切都那麼地撥動人的心絃。
透過玻璃，路微涼看到了模糊的顧子夜，擡手點了點，心裏萌生了悄然試探的想法。今晚不管結果如何，也全當做另一種希望的探步，自顧自地說話，像是對自己也像是對顧子夜。
“父母沒有離開我的時候，我總想着他們是我這輩子最堅強的依靠，可當他們突然離開之後，我才明白，這世上沒有誰會是誰永遠的依靠。”
人生便是不斷地相遇，然後分離，根本沒有永久，那些詞很多時候只是字面上的。
其實，從相遇到現在的日子裏，不管是同學口中的議論紛紛，還是現實中發生的事，他對她確實是好過了頭，好到她開始期待愛情，如同初中那會。
初中那會，枯燥地兩點一線生活，回家後又總是一個人面對空蕩蕩的房子，所以她總着要不要來一場早戀嚇嚇爸媽。糾結一段時間後，這麼想，也就真的這麼做了，週末跟李朵朝陽沒事的時候就湊在一起想法子，製造了一些證據留在客廳或者房間讓他們去猜想。當看到他們焦急而又可愛的樣子，她很開心，甚至是一本正經地與他們談判交流，還寫了好幾頁紙的保證書。
那個早戀禁忌的年紀，對於愛情她抱有幻想和期待，就像小說書裏寫的那樣，對未來的生活也有過憧憬，當然也有好感想要靠近的男生。
只是，一切還沒能真的發生，他們便永遠的離開了她。當被現實和一些遭遇消磨掉了對生活的激情，每天想着的都是明天該怎麼過完，漸漸地她再也沒有期待過未來，曾經的那些對戀愛的期待也早已被埋葬了。
如今，突然有這麼個人出現了，還是那個在黑夜裏牽着她的人。不可否認，她喜歡和他呆在一起的感覺，舒服、踏實、安心，甚至是對未來有了那麼一絲期待。
顧子夜將車子靠邊停了下來，手指在方向盤上敲了敲，側過身子看她。
“微涼。”
“怎麼了，學長”
路微涼轉頭看着他，本以爲他會說些什麼，卻沒想到他會將她摟入了懷中，就是這樣一個簡單的動作，她的心竟不自覺地軟了。手指送了又緊，緊了又松，還是沒能敢做下一步動作。
“我不知道我能讓你依靠的期限是多久，但在這個不知道的期限裏，我願意一直做你的依靠，直到生命終止。”
緩緩拉開兩人的距離，顧子夜將放在她頭上的手滑至了脖頸上，低下頭抵住她的額頭，指腹揉了揉她有些疲累的眼，眼裏翻涌的情緒不再遮掩。
她已經習慣了一個人解決所有的事情，孤獨又怎樣一個人又怎樣
可他明明只是說了一句話，卻勾起了她二十年的悲歡離合，讓她的心口泛酸，漣漪一波又一波，怎麼也停不下來。
這世上有誰甘願做個獨立的個體，不是情非得已，不是走過一段連回憶都不敢的路，大概都是喜歡溫暖人羣的，大概都是需要朋友的，她也不例外。
路微涼的雙手僵硬無措，過了好久才消化顧子夜說的話，她將手小心翼翼地放在了他的腰，感受他讓人舒服的體溫，聽着他的心跳聲，她的心此刻真的亂了。
慢慢地，在寂靜的夜裏，兩顆心臟歸於平靜，前所未有的近。
“是不是困了”
感受到路微涼越來越沉的腦袋，顧子夜一隻慢慢地手鬆開她，微微側頭看她，卻發現她已經睡了，忍不住心疼，卻又說不出的憋悶，最後轉化爲了一個額頭間的吻，“睡吧，以後我在。”
車子停在路微涼出租屋的樓下，顧子夜沒有叫醒她，鬆開安全帶替她蓋好毛毯後，就那麼撐着手靜靜地看着她。
既然所有的一切已經開了頭，他需要一個承諾，他可以給她消化考慮的時間，但不接受逃避，所以他要等她醒來，聽她的回答。
時間已經過了多久，誰也不知道，車裏的兩個人都睡了。
路微涼睜開眼，第一眼便看到了側着身睡着的顧子夜，恍了會神後，枕着雙手看他。真實的，柔軟的，觸手可及的，安心的，這些詞都是從他身上散發出來的，也讓她原本平靜下來的心又開始起伏了。
在他說出那句話的時候，有那麼一瞬間地衝動，她想回答好，可僅存的理智在告訴她，他是顧子夜，他值得更好的女生來配她，就好比崔曼學姐。
看，她還真是矛盾，明明想要試探，也得到了想要的答案，關鍵時候退縮了。
拿下身上的毛毯蓋在顧子夜的身上，路微涼擡手按了按車門發現是開，動作輕緩地起身，微微打開車門，邁出一隻腳，準備邁出第二隻時，身後一隻手把她撈了進來。
而後，只聽得車門鎖上的聲音，原本睡着的人，此時睜着眼看她，像是根本沒睡一樣，眸光清醒。
路微涼有些心虛的往車門上靠，一退再退，退到無空隙可退。
嗯，還知道心虛，說明還有點覺悟。就猜到如果他一直裝睡下去，她肯定會一句話也不說，直接逃走。
“睡着前我說的話，你可有聽清楚”
路微涼先是搖了搖頭，而後在顧子夜的眼神下又點了點頭，“聽清楚了。”
“我說了什麼，重複一遍，嗯”
又來了，越是這樣帶有誘導磁性的聲音，路微涼發現她越無法淡定思考，腦子都被迷成了漿糊，心裏小鹿撞撞的。
“學長，已經很晚了，你明天肯定很忙，要不你先回家休息。”
顧子夜伸手按了按，打開了車子的天窗。
今晚的夜空格外的美，滿布着一閃一閃的星星，每一顆之間肉眼可見很近，彷彿跨越了光年，只是兩根手指撐開的距離。
收回目光，他轉過身而後雙手枕頭，欣賞着這片夜景，聲音徐徐而出，“你的試探有了結果，但我的告白你還沒有迴應，我可以接受你的考慮，但不接受你的逃避。”
所以，他是明白她的話的，路微涼緊貼着門的身子慢慢地挪了回來，學着他的樣子，看着星空，“學長，人對美好的一切都是嚮往的，迷戀的，可真的當某一天零距離接觸了他們它們，反而會望而卻步。”
說完，她偏過頭看顧子夜，“而我，就是這樣的一個人，一個矛盾的人。”
“所以，你這是在委婉的拒絕我，我可以這樣認爲嗎”
“不是，”路微涼伸手，握住顧子夜的手，緊緊地，“我喜歡你，已經是個無法忽視事實，我想說謝謝你也喜歡我，給了我接受的勇氣。”
如果他沒有摸清楚她的脾性，或許今晚過後，她又會變成那個猶豫不覺，瞻前顧後的路微涼。
低眸，看了看握住他手的那隻小手，顧子夜伸手將她攬入懷裏。她還是把他想的太美好了，也把他過於陽光化了。不過未來的時間還長，不影響他帶着她一起慢慢了解。
雙手捧着她的臉，顧子夜與她對視，一字一句道：“對我，你不必卻步，因爲我一直在等你走進我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