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清芷站在那裏，腳邊是散開的水花和東倒西歪的水桶。
她的脊樑筆直，就算過於涼的冷水也沒有壓垮她的脊背半分。
黑色的髮絲散落而下，溼漉漉地黏着臉頰。她的臉龐一片慘白，眼裏的光也逐漸混沌，卻像是抱着什麼執念，死死地盯着男人。
“御言琛……”她緩緩開口，脣色是憔悴的紫色，“回答我。”
“你……滿意了嗎？”
然而，她並沒有得到期望的回答。
她靜靜地看着男人毫無感情的雙眼，最終，所有的希冀，在一瞬間徹底破碎。
御言琛……你真是無情啊……
像是一腔毅力被抽空了，許清芷的眼前一花。
這一刻，她終於再也撐不住，直接向地上倒去。
女人砰的一聲摔在了地上。
“許小姐！”
一羣下人驚呼着上前，吵鬧的一片讓御言琛終於回過神來。他冷着臉：“送去醫院！”
得到命令的下人立即鬧哄哄地離開了，獨留男人站在原地。
吊燈的光芒下，御言琛看着已經空蕩蕩的衛生間，雙手不自覺地扣緊。
爲什麼？
心裏有個聲音在叫囂。
爲什麼？這個女人，爲什麼要做到這個地步？
哪怕是折磨死自己，也要得到那一百萬？
這時，有道靈光在腦海裏閃過。
一副熟悉的畫面，闖了進來。
那個時候，女人邊痛苦地掙扎着，邊對他喊道：“御言琛，你的孩子要死了！”
——
許清芷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
當她意識清醒時，渾身上下都散發着難以抗拒的痠痛，手腳似乎被麻痹了，連動一下手指都顯得格外艱難。
她睜開眼睛，看到的是醫院白花花的天花板。
她知道，自己恐怕是被送進醫院裏了。
等等，自己昏倒了……那麼錢呢？還有晨晨呢？！
病房裏空蕩蕩的，除了她沒有任何人。她艱難地起身，第一件事就是搜索周邊的櫃子。
可是，迎來的，只有一片失望。
沒有，什麼都沒有……
許清芷看着空蕩蕩的桌面，雙手無力地垂落。
那個男人，最終沒有將錢給她……
哪怕，她已經這麼折磨自己。
哪怕，她豁出了所有的尊嚴。
許清芷的眼睛發酸，她跌跌撞撞地爬下牀，緩步走到了那個熟悉的病房。
她顫抖着手推開門，開門時發出的輕響吸引了房間裏的人的注意。夏明宣回過頭，而病牀上的許小晨也眼睛一亮：“媽媽！”
只是很快，在看清許清芷滿臉的菜色後，他小臉上的表情一僵：“媽媽？你怎麼了？是不是生病了？”
而看到這個狀態的許清芷，夏明宣也明白了什麼。他嘆了口氣：“清芷……你來了。”
許清芷低低應了一聲：“心臟源……”
“已經轉讓了。”
意料之中的答案。
然而就是這個答案，讓許清芷的心一沉。
這一刻，她的眼淚再也憋不住了，淚水奪眶而出，打溼了那張宛若死人的臉。
“對不起，晨晨，對不起……”
是她太沒用了，是她對不起自己的孩子。
如果不是她沒有錢，晨晨又怎麼會錯失心臟源？
如果不是她，她的晨晨，應該是個健健康康的小孩，和其他的孩子一樣幸福快樂。
一切，都是她的錯……
“媽媽？”許小晨仰起腦袋，水潤的眸子裏是擔憂和心疼，“媽媽，別哭了……”
“對不起，晨晨。”許清芷小聲道，“是媽媽太沒用了。”
“纔不是！晨晨知道媽媽很努力了！”許小晨連忙道，“媽媽，晨晨不在乎什麼心臟源，晨晨只要媽媽就夠了！”
“在晨晨的心裏，媽媽是全世界最好的媽媽。”
“況且，就算失去了這次機會，也會有下次機會的！”
“所以，媽媽不要難過了，好不好？”許小晨邊說着，邊小心翼翼地探出手，輕柔地擦掉了女人面上的淚珠，“媽媽相信晨晨，總有一天，晨晨也會和其他的孩子一樣健健康康的。”
孩子稚嫩的話語讓許清芷更爲酸澀，她咬緊牙關，艱難地點了點頭：“好，媽媽相信晨晨。”
晨晨說得對，雖然他們這次錯過了。但是，說不定下次，他們就遇到了新的機會呢？
許清芷深吸一口氣，她揉了揉小傢伙毛茸茸的腦袋：“媽媽保證，下一次，下一次絕對不會讓晨晨失望了。”
聽到這話，許小晨咧開嘴，兩頰露出了淺淺的梨渦。
看着母子兩互相安撫的場面，原本提心吊膽的夏明宣總算鬆了口氣。只是，他的這顆心還沒有徹底放下，病房的門竟然被踹開了！
一行人蜂擁而入，本就空間不大的房間頓時變得更爲狹小。許清芷下意識將孩子抱得更緊，她擡起頭，在看清那羣人的面容後，眸子裏顯露出了驚恐。
而夏明宣先是一愣，接着將這對母子保護到了身後：“你們是誰，你們想做什麼？”
只是他的話還沒說完，一個黑衣人就走上前，將他直接踹到了地上！
“夏醫生！”許清芷驚呼出聲，她不可置信地仰起腦袋，對上了其中一個人的視線，“御言琛，你想幹什麼！”
那個站在人羣最中央的高傲男人，不是御言琛，又是誰？
只是，他爲什麼會出現在這裏？！
御言琛的眸光冰冷，他擺了擺手，就有黑衣保鏢圍了過來，抓住了許清芷和許小晨，直接將母子兩給分開了！
“晨晨！”許清芷驚呼出聲，“御言琛，你這個混蛋，快放開我！”
許小晨也被嚇到了，軟乎乎的小臉開始發白：“媽媽！”
“放開你？”御言琛緩步走上前，他斂下眸子，晦暗的眸底裏倒映出女人驚慌失措的臉，“許清芷，你的膽子真是大啊！”
“如果不是我找人調查了一番……”
他的話音頓了頓，然而所燃燒出的怒意，是前所未有的旺盛。
“這個孩子，你還想瞞我到什麼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