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許清芷開口了。
她強制自己冷靜,然而卻怎麼也掩蓋不了話語之中的顫音。
“你在害怕?”御言琛低下頭,“原來你這種女人還會害怕?還是,在受害者面前產生愧疚的情緒?”
許清芷沒有說話,而她的沉默卻似乎惹怒了男人。
“既然你會害怕,會愧疚,那麼,當初你又爲什麼要害宛若!”他一把抓住了女人的黑髮,迫使她仰起頭看自己,“許清芷,你看着我的眼睛,告訴我!”
男人眼眸裏叫囂的怒火,讓許清芷有些失神。
她該怎麼回答?
那些並不是她該承受的罪孽,卻硬生生地按在了她的頭上。
她無法反抗,甚至連爭辯的權利都沒有,成爲了這羣人眼裏的殺人兇手。
在看到御言琛的眼睛時,許清芷終於知道,自己爲什麼會顫抖了。
她並不是害怕面對蘇宛若,而是害怕……看到這雙充滿不信任、憤恨、在仇視殺人兇手的眼睛。
見女人半天沒吭聲,御言琛的心中更爲暴躁,他如同丟垃圾般鬆開了女人。
“我竟然會覺得你這種女人能夠意識到自己的錯誤,現在想來,未免太可笑了。”他開口,接着擺了擺手,“進來!”
話音落下,有兩個保鏢從門外走了進來,顯然是已經等候多時。
在看到那兩人的一瞬間,許清芷的心跳加速:“你想幹什麼?!”
“幹什麼?”御言琛嗤笑,“許清芷,你覺得,我在這個日子,把你帶到這裏,是爲了什麼?”
“否則,你覺得你這樣的殺人兇手,有什麼資格見到宛若?”
御言琛的手再次揮了揮,兩個保鏢走上前,一人按住了許清芷一邊,將女人狠狠按在了地上。
許清芷被巨大的力道扼制得無法掙扎,接着,一隻手扣上了她的後腦勺,將她的腦袋狠狠地向地上砸去!
砰!
一個磕頭聲響起。
疼痛從額頭傳來,似乎要撞碎她的骨頭。
“御言琛!快讓他們放手!”
“放手?”御言琛笑得殘忍而又輕蔑,“許清芷,我這是在給你一個贖罪的機會。”
“既然你差點害死了宛若,就要親自給她道歉。”
男人的話音敲落耳畔,久久不散。
那冷酷的字眼,伴隨着頭上傳來的疼痛,像是要將許清芷折磨到心碎。
御言琛,曾經的我,明明那麼愛你!
而如今,你卻爲了子虛烏有的罪孽,讓我給你最愛的女人下跪磕頭?
贖罪?
許清芷的眼裏是狠光。
去你的贖罪!
她根本沒有任何罪!
然而,在場的人,顯然沒有一個人願意聽她解釋。
她無法反抗,只有被兩個保鏢按着腦袋,一下又一下地往地上磕去。那兩人沒有半點憐香惜玉的意思,每一次磕頭都是力道十足。
一如五年前,無法反抗。
她像是成了一個機器,機械化地磕着腦袋,眼裏滿是麻木。
時間緩慢流逝,不知道磕了多久,她的額頭已經青紫一片,甚至腫起的地方隱隱有着血痕。
而那兩個保鏢也鬆開了手,手指一鬆,手裏的女人就癱倒於地。看着這樣的許清芷,就連兩個見慣了場面的保鏢也開始猶豫要不要繼續了。
“老闆……”
御言琛厭惡地看着地上沒有聲音的女人一眼:“做完事情了就帶走,別侮辱了宛若的地方。”
兩個保鏢鬆了口氣,不然他們真的不保證,這個女人會不會活生生地磕死。
就這樣,在磕完頭以後,許清芷被再一次拽走。
她被拽出了病房,重新拽上了車子。
她的渾身上下的力氣似乎被抽空,軟軟地癱倒在車後座的椅背上。她的長髮已經散亂,額前的髮絲分叉而開,露出了白皙額頭上的青紫傷痕。
明明磕了那麼多腦袋,明明已經鼻青臉腫,可她沒有流淚,或許是眼睛早已乾涸。至始至終,她都是面無表情的,彷彿沒有魂魄的布娃娃,失去了痛覺,察覺不到絲毫的疼痛。
看着這樣的許清芷,御言琛的眼裏似乎閃過什麼,又似乎沒有。
最終,男人冷冷開口:“以後每年這個時候,我都會帶你過來,給宛若贖罪。”
“直到宛若醒來。”
原本以爲,他會迎來一片沉默,卻沒想到,一直沉默不語的女人,開口了。
“是嗎?”
許清芷乾澀到開裂的脣瓣徐徐張開,她死寂的眸子彷彿終於有了靈魂。
“御言琛,你不是想讓我愧疚,想讓我後悔嗎?”
她沙啞開口,聲音逐漸變大,到最後,竟是變成了歇斯底里。
“我告訴你,我永遠不會後悔!”
“我永遠不會認錯!無論你這樣逼迫我多少次,我都不會承認!”
那些事,她從來沒有做過!
那些罪孽,不是出自於她的手!
既然不是她做的事情,她這輩子都不會承認!
永遠不會!
許清芷的眼裏燃燒起了火焰,綻放出亮光,一瞬間變得刺眼無比。
御言琛,既然你親手毀了我的人生,我的幸福。
那麼,我這輩子,都不會如你所願!
她成功地點燃了御言琛的怒火,她的臉被狠狠扣住,男人骨節分明的五指掐着她的臉蛋,留下了鮮紅的五指印。
可偏偏,她卻笑了,嘴角的笑容有些猙獰:“御言琛,你最好直接弄死我,否則你恐怕這輩子,都不會聽到我承認罪行的話。”
“當然——”她的眼尾沾着挑釁,“我就算是死,就算是做鬼,也不會如你所願!”
“看來你真是死不悔改!”御言琛手背上的青筋暴起,似乎下一刻,他真的會掐死這個女人。
不過幾秒後,他的手鬆開了,狠狠地將女人拋在了後座上。
“那我就看看,你能倔強到什麼時候。”
“總有一天,我會讓你親口承認,你就是殺人兇手。”
許清芷趴在柔軟的後座上,她的長髮披散而下,遮掩了大半的臉龐。她嘴角的弧度不變,卻笑得那般悽慘而又不堪入目。
“是嗎?”她說,“那我是拭目以待。”
車內發生着堪稱悲劇的一切,在兩人所看不到的地方,那個熟悉的病房內,沒有人看到,躺在牀上沉睡、被稱爲植物人的女人,被子下的手指,緩緩地動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