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間，周身的空氣呆滯，似乎降了一個溫度。
那涼薄的話語像是刀子，刮過了許清芷的脊背。她握着拳頭，極度強忍着，才讓自己的身子不至於顫抖。
“你說什麼？”李清酒有些詫異，“這可是清芷，你的學生！”
“學生？”艾塞里亞淡淡道，“我不會容許一個連小提琴都拉不了的人出現在音樂界，更何況是當我的學生。”
“拉不了小提琴？”李清酒一頓，接着疑惑地看向了許清芷，“怎麼回事？”
許清芷抿了抿脣，或許是因爲男人犀利的話語，她手腕上的傷痕開始隱隱作痛。
她沒有回答，異樣的沉默讓四周一片寂靜。
李清酒的目光猶豫：“你真的拉不了小提琴了？”
許清芷低低地應了一聲。
“爲什麼？”
她咬了咬脣，不再回答。
“你們——”李清酒看上去有些生氣，只是最終她嚥下了悶氣，轉過了頭，“艾塞里亞，清芷好歹是你曾經的學生，忽然拉不了小提琴，你連問都不問一句？這裏面肯定是有什麼原因的！”
“有沒有原因，對我來說重要嗎？”艾塞里亞的聲音依舊清冷，“我能看到的，只有結果。”
“我不管她是出於什麼原因，她已經拉不了小提琴是認定的事實。”
他說。
“沒了音樂，就算是曾經的天才，在我眼裏，也什麼都不是。”
他的話落下，每一個字眼，像是千斤重石，砸在了許清芷的心尖上。
一下接着一下，無法抗拒的力道似乎要將她的心砸成粉碎。
許清芷的鼻尖有些發酸。
其實，她很早就知道，自己的老師眼裏擁有的只有音樂。
在鑑賞會上，艾塞里亞親口否認她的時候，她就想到了原因。
可是，她還是不明白……
難道曾經的師生情誼，在這個男人眼裏，什麼都不算嗎？
明明，當初是他將什麼都不會的自己帶進了音樂界，明明，是他當年將自己捧上了天才的寶座。
她可以從那個寶座上跌落而下，可以接受所有人的欺辱和謾罵。
可是她不敢接受，也太難接受，自己曾經敬愛的老師，在這個時候親口否認自己。
甚至，連原因都不願意去詢問。
“艾塞里亞，你現在就像一個人渣！”李清酒暴怒了，“音樂在你眼裏就這麼重要？甚至連自己的學生都不在乎？”
艾塞里亞開口：“是曾經的學生，她現在沒有這個資格。”
“那是許清芷！”
“我當然知道，但是現在的她不配在音樂界。”
“你還算不算個人？還真是一點情感都沒有？”李清酒怒道，“像你這種人，就該跟音樂過一輩子。”
“我的確抱着這樣的打算。”艾塞里亞道，“否則，當初我也不會和你分手。”
這句話像是徹底戳到了李清酒的怒點，女人猛地抄起了桌上盛着茶水的杯子，直衝衝地向艾塞里亞潑去。
嘩啦——
茶水飛濺而出，意料之中地潑灑了一人的一身。
本來靜止不動的女人不知道什麼時候衝了上來，擋在了艾塞里亞的面前。茶水潑濺了她滿身，打溼了衣料，異樣的顏色在潔白的布料上渲染而開。溼透的衣襟末尾垂落而下，向下滴着水珠。
李清酒拿着杯子的手僵硬在了半空之中：“清芷……”
“沒事。”許清芷低頭看了看自己被打溼的胸口，有些自我嘲諷地笑了笑，“還好是溫水，沒被燙着。”
“你……”
李清酒想說什麼，卻見女人轉過了身，對向了艾塞里亞：“老師……不對，艾塞里亞先生。”
“不好意思，因爲我的到來，唐突了二位。”她衝着男人鞠了一躬，“我就先走了，不打擾二位了。”
她的動作很快，也爲此看不清臉上的表情。艾塞里亞忽然想看清那張臉，卻見對方飛速地轉過了身子，唯有髮梢在半空中畫出了朦朧的弧度。
許清芷向玻璃電梯走去，而李清酒也回過神來，狠狠瞪了艾塞里亞一眼後，就追了上去：“清芷，等等！我送你回去！”
艾塞里亞留在原地，他低頭看着地上殘留的水漬，再一次擡頭時，那個女人的身影已經消失在了關閉的電梯門後。
不知道爲什麼，他的指尖縮了縮，竟是泄露出一絲彷徨。
另一邊。
許清芷走出了商場，李清酒則跟在她的身後。女人拿出車鑰匙，解開了一輛瑪莎拉蒂的車鎖：“清芷，你沒車吧？你這樣走在街上也怪不好意思的，要不然我送你回去？”
“你應該是回御家吧？御家在哪裏？你地址和我說一下。”
許清芷剛想說不用，接着話語一堵，重新開口：“我和御言琛五年前就離婚了。”
“什麼？”李清酒愣住了，“你們……離婚了？”
雖然當初她出國了，但是她也知道，從很早很早開始，許清芷就喜歡御言琛，這件事並不是祕密。
只是那個時候，御言琛的身邊已經有了蘇宛若。結果沒過多久，在國外的她就接到了許清芷的電話，兩人竟然要結婚了！
她不知道其中原因，許清芷也不肯說，當時她身在國外，無法回國，也只能遠程道喜。結果幾年後回來，才知道許家早就沒了，許清芷也聯繫不上。
結果現在，許清芷告訴她，她和御言琛離婚了？
而在說這件事的時候，女人的目光平靜，琥珀色的眼裏毫無波瀾，像是在說一件無足輕重的小事。
可是，怎麼會無足輕重呢？
李清酒是知道的，當初，許清芷有多麼喜歡御言琛，以至於在打電話告訴她，他們終於要結婚的時候，嗓音裏都帶着哭腔：“清酒，你知道嗎，御言琛說要娶我……即便……”
“不過沒關係，我不在意，我相信，只要我誠心對他，總有一天，他會相信我的。”
這麼愛御言琛的女人，竟然和他離婚了？
“怎麼回事，是不是他幹什麼缺德事兒了？”李清酒蹙起眉頭，“你不會是因爲這件事，這些年纔不聯繫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