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再一次呆滯了。
只是這一次，其中流淌的，是難以描述的僵硬和尷尬。
許清芷蹙起眉頭：“如果沒什麼事的話，就不要打擾我接待客人。”
“怎麼？那麼急着趕我走，難不成是心虛了？”媛媛開口道，“也是，畢竟你拿出了這件衣服，是個人都會心虛！”
“可是你也不能這麼對客人啊！”
許清芷只覺得她的聲音刺得自己頭疼，倒是李夫人開口了：“這件衣服怎麼了嗎？”
“李夫人，對不起，我也沒想到她竟然會拿出這件衣服給您。”媛媛看似焦急擔憂，其實話中帶刺，“這件衣服是我們店裏剩下的舊款……就是賣不出去的那種……您別生氣，阿芷只是不太懂事，絕對不是故意針對你的！”
MIKIA是奢侈品店，裏面的店員每天都要接待不少有錢人，也很清楚有錢人的那些毛病。
像這種有錢人，追求的可都是時尚新款，若是拿出了舊款，在他們看來，簡直就是赤裸裸的侮辱！
可偏偏，這個阿芷狗膽包天，竟然拿賣不出去的老款給李夫人！
媛媛的眼裏閃過一抹快意，她就不信，做了這樣的錯事，這個李夫人還不會舉報這個空降兵！
“什麼？”果不其然，李夫人的話語一沉，“你竟然拿賣不出去的老款給我？”
中年女人的目光陡然變得鋒利，畢竟是常年身居高位的人，那迸射而出的氣勢自然不差，就連媛媛都顫了幾下。
只是出乎意料的，那個被稱爲阿芷的店員，在這種滿是威嚴的注視下，依舊脊樑挺直，看不出半分的怯場。
李夫人的眸子眯了眯，看來，這個店員真的不一般。
殊不知，先不說許清芷曾經的身份，再說了，她可是能面對御言琛——這種風靡商場的商業帝王的女人。
原本以爲許清芷會狡辯，卻沒料到她竟然誠懇地點了點頭：“是的。”
“對、對不起，這位女士，阿芷是新來的，她可能還不太懂這些。”巧巧匆忙上前。
“新來的？她不是店裏最好的店員嗎？”
巧巧一時語塞。
“沒事的，巧巧。”許清芷不着痕跡地將巧巧攔到了身後，她擡起雙眸，淡然的目光對上了李夫人的眸子，“這位女士，我承認，您身上的這件衣服，的確是MIKIA的老款。”
“但是，我實話實說。”
“就算是老款，在我眼裏，它也是最適合您的衣服之一。”
許清芷這話，語出驚人。
媛媛都快笑出聲了。
這個空降兵是蠢貨嗎？她說這種話，不就是在諷刺李夫人只配得上沒人要的老款嗎？像這種有錢人，恐怕會氣急敗壞吧！
然而，所有人都沒想到，李夫人竟然沒有發怒，反倒是意味深長地開口：“你的話是什麼意思？”
媛媛一頓。
怎麼回事？
這個李夫人不該生氣嗎？不該勃然大怒嗎？
怎麼……事情的發展和想象中的不一樣？
“之前您穿那條魚尾裙的樣子，我看到了。”許清芷開口道，“如果我沒猜錯，您是對自己的臀部到大腿部分很不滿意吧？”
“你的肌膚很白，的確很配之前的深藍色。而那條魚尾裙身爲新款，設計和版型自然都是最好的。但是同樣，魚尾裙是最能表現身材線條的。”
許清芷話語的不緊不慢，態度從容。
“根據我的觀察，您總體來說很瘦，各個部分都很漂亮，但是臀部連接大腿的部分過於豐盈，若是穿着魚尾裙，會顯得下半身過於臃腫。”
“所以，我拿出了這條裙子。”許清芷的目光滑落，“這條裙子的顏色是酒紅色，雖然鮮豔，但不會過於張揚。款式也是露肩的，您的肩膀很好看，若是露出來會顯得更加優雅。但最重要的，就是它的臀部設計。”
“雖然類似魚尾裙的款式，但是相比上一條裙子，線條的流暢度稍有些羸弱。但是同樣，這也是它的強項。”
“它的臀部處是蓬鬆設計，正好遮掩了您臀部和大腿的缺點，而下半身則將裙子的線條收斂了回來，設計並不怪異，反而像極了花苞，美麗中還不失優雅。”
“所以——”
許清芷的尾音拉長，她的嘴角勾起一抹漂亮的弧度，琥珀色的眸子裏滿是自信。
“我覺得，我的判斷並沒有錯。”
現場一片寂靜。
而衆人，已經被這番言論驚呆了。
要知道，她們做銷售的，爲了賣出衣服，永遠是一個勁地將客人往死裏誇。可偏偏，這個空降兵不走尋常路，直接將人貶了一頓！
把客人的缺點說出來，那可是頭一回啊！
原本以爲，這個人是在作死，卻沒想到，在她的話語下，人們的想法竟然漸漸偏移了。
甚至覺得，她說的太有道理！根本找不出反駁的理由！
就在衆人靜謐之時，有人笑出了聲。
“不錯，不錯！”誰也沒想到，率先開口的竟然是李夫人。而被戳了痛處、本該發怒的人不僅沒有生氣，反而肆意地笑了幾聲，“看來我沒有說錯，你的確很有眼光。”
“至於你說的那些，我承認，你沒有說錯。”她接着道，“你很厲害。”
許清芷沒有回答，只是彎着眸子笑了笑。
“你給了我一個讓我十分滿意的結果。”李夫人道，“行了，你再幫我挑幾件衣服吧，我要試一試。”
許清芷正想答應，卻被媛媛搶先了：“李夫人！她給您拿的可是MIKIA的老款！是賣不出去的餘貨！”
“是嗎？”李夫人看了許清芷一眼，許清芷立馬會意：“在我眼裏，沒有什麼老款新款之分，有的只是適不適合這個人。”
“因爲，在我看來，真正的美麗永遠不會過時。”
“我很喜歡你的想法。”李夫人笑得更歡了，“快去吧，我等着欣賞你的眼光。”
而兩人的互動，讓媛媛徹底陷入了迷茫。
她原本以爲，這個什麼都不懂的空降兵一定會得罪大客戶，接着被投訴趕出MIKIA。
可是……
爲什麼，事情會變成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