寬闊的車輪壓過凍住的積雪，留下一道長長的冰車轍。路兩邊，一望無際的麥田只有少許綠色鑽出厚厚積雪。
窩冬季節，路上，見不到一個行人。
遠處的村莊，一棟棟低矮的茅草屋頂，炊煙裊裊。
東北方向，距離飛嶺鎮三十多裏，是沙河縣城。
飛嶺鎮極爲奇特，平日裏連本地人都極少在街道上走動。有外人到，立馬行蹤暴露。
想要一探飛嶺鎮究竟，需機密行事。
許志豪與唐以石都無法參與行動，衆人一商議，決定先到沙河縣城落腳。
唐以青對沙河縣城瞭如指掌，月亮門平善堂堂口就在沙河縣城陰陽街上。只是時過境遷，平善堂已是萬明誠手中的一塊肥肉，每月爲萬明誠提供數目驚人的黃金，堂主朱開濟也已成了萬明誠一條忠實的走狗。
一里地外，一道兩丈多高的城牆橫亙在衆人眼前。
城牆不算高，但看上去極爲厚實。
城門洞口，有十多士兵持槍注視着來來往往行人。
越野車顯然異常扎眼，距離城門還有數十丈，已有挎着短槍的軍官站到路中央朝車揮手，示意減速停車。
“幾位，今日有點不對勁。”許志豪一鬆油門，車慢了下來。
“哪不對勁？”儲棟樑在後問道。
“守城門的是正規軍。”許志豪頓了頓：“沙河縣城我常來，向來都是保安團負責城門。”
“呵呵，估摸着是有隊伍駐紮，所以換了正規軍。”
“棟樑，情形不對，你看那些拿槍的士兵，一個個板着臉似乎很緊張。”榮鴻濤抱着唐以石坐在副駕駛，扭頭對儲棟樑說道。
“幾位，你們都是江湖上走動的，可能與這些丘八打交道不多。沒事，我來應付。”許志豪聲音陡然提高不少。
“許兄，聽你口氣常和丘八打交道？”
“那是，軍糧生意我也做，認識一些長官。”許志豪得意的一笑。
儲棟樑笑了笑，沒有再做聲。
……
……
“吱……”
輪胎與地面摩擦，發出一聲尖利的聲響，越野車穩穩停住。
車窗搖開，許志豪探出頭：“長官，你們是哪部分的？”
“啪！”
一個巴掌扇來，重重地打在許志豪耳朵上。
“嗡……吱……”
一陣眩暈，伴着一陣耳鳴。
許志豪差點暈了過去。
“他孃的，早讓你停車，還開這麼快，差點撞了老子，趕緊給老子下車。”軍官惡狠狠罵道。
“你……你敢打老子。”許志豪聲音低了許多。
“打你是輕，再不下車，老子崩了你。他孃的，都給老子下車。”軍官臉色一獰，拍了拍挎着的短槍。
見頭髮怒，四周士兵圍了上來，黑洞洞槍口對着越野車。
“都下車。”榮鴻濤神色一緊，對方似乎故意挑起事端，他帶唐以石先下了車。
後座，儲棟樑、安若柳、唐以青和高姨也下了車。
廣能蜷縮在尾箱，似乎沒有聽到外面的動靜。
一名士兵探頭朝車內看了看：“頭，都下車了。”
軍官朝幾人看了眼，見司機裹着裘皮大衣，幾個乘客氣勢非同一般，忙放下猙獰臉色：“奉上峯指示，遇可疑車輛一律嚴格檢查，諸位，得罪了。”
說罷，手一揮，要讓手下士兵上前搜身。
“慢！”儲棟樑冷哼一聲：“城內長官是哪位？”
眼前這名軍官，上尉軍銜。
這名軍官，平日裏肯定是跟着大人物威風八面慣了。
見儲棟樑阻攔，四周士兵遲疑着停住腳步，雙眼齊刷刷看着他們的頭。
“他孃的，讓你們搜，看老子幹甚？”軍官怒罵道。
“呵呵，這位兄弟，我們是路過的商人，還望高擡貴手。”榮鴻濤摸出一根小黃魚塞了過去。
一根小黃魚，可兌換上百大洋，一個守城門的，能有這樣收穫，已是運氣不錯。
“得得，你敢賄賂老子？”軍官看了眼榮鴻濤手中金條，又看了眼四周圍觀的人，一伸手，推開榮鴻濤伸出的手：“來人，先抓住此人，罪名是賄賂本長官。”
尼瑪，儲棟樑呵呵一笑，還真是給臉不要臉了。
“別別，有話好說，有話好說。”沒等儲棟樑開口，許志豪一步衝到軍官跟前，壓低聲音說道：“長官，都是誤會，都是誤會，鄙人從北平來，做糧食聲音的，認識貴部長官。能否借一步說話，鄙人有茶水費孝敬長官。”
說道最後，許志豪近乎哀求。
“許兄，不必求他，你捱得一巴掌兄弟一定會幫你討回公道。”儲棟樑上前一把拉過許志豪，冷眼瞥過軍官：“我再問你一遍，城內長官是哪位？”
儲棟樑目光，透着寒意。
軍官情不自禁打了一個哆嗦。
“城內……城內長官是誰，也……也是你能打聽的？”事到臨頭，軍官已覺不妙，但依然不肯往後退一步。
“啪！啪！”
儲棟樑一聲冷笑，再也忍不住，連着兩個巴掌扇了過去。
“撲通！”
軍官猝不及防，一個跟頭摔倒在地。
四周的士兵一下呆住了。
眼前這人敢大庭廣衆之下扇一個上尉耳光，不是他們這些普通士兵能惹的。
頭，你自求多福吧。
士兵們一個個垂着頭，不敢上前一步。
“你……你他孃的找死！”
跌倒在地的軍官見沒有一個手下敢上前拉自己一把，已失去理智，一翻身，爬了起來，手摸向短槍。
“嘭！”
儲棟樑飛起一腳踹了過去。
“嘎巴！”
一聲清脆的骨頭斷裂之聲。
“啊喲！”
軍官摸槍的右手無力地低垂下來。
“梁哥，此人罪不至死。”安若柳慌忙上前攔住依舊怒火沖天的儲棟樑。
廢了一隻右手，至少要歇個半年才能恢復。
許志豪挨的一巴掌已算是了賬。
“儲……儲兄弟……”許志豪見儲棟樑一腳踹斷軍官右手，臉色一下變得慘白。
“許兄，別擔心，一切有我。”儲棟樑回身一笑，又盯着軍官：“可以說了嗎？”
“你……我……”一陣劇痛襲來，軍官齜牙咧嘴，說話也不再連貫：“城內長官是……是軍部的曹長官。”
軍部曹長官？
儲棟樑一愣，他知道此人，是軍部三廳的負責人，中將軍銜，權力頗大。
沙河縣城，既不是軍事重鎮，也不是繁華之地，冰天雪地下，此人爲何出現在這裏。
見儲棟樑皺起眉頭，軍官心中一喜，曹長官的威名，嚇着了這個凶神惡煞。
“呵呵，原來是軍部的曹長官，看來我今天一個巴掌加上一腳，幫他教訓手下，曹得海該請我喫一頓大餐了。”
啊？
完了。
軍官聽儲棟樑直呼長官大名，知道大事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