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常年在野外露宿養成的警覺本能並不因爲在客棧中住宿就稍減,而且人仙武道入化境之後對於旁人的精神和注意力都有種微妙的感應,他本能地就感覺到門外走來之人是衝着自己而來的。
不過微有些奇怪的是,一向更爲敏感的肥貓蹲坐在牀頭並沒什麼異動。
篤篤篤,敲門聲之後就是白玲虎的聲音:“張兄弟,你醒了麼?”
張宏正連忙跳下牀點亮靈石燈將門打開,看到白玲虎正站在門口。
還沒等他開口問,白玲虎就徑直走了進來,然後反身將門給扣上,轉過來一臉鄭重地看着他說:“張兄弟,我些很要緊的有話想要對你說。”
“厄……這個……”張宏正莫名地有些發慌,白玲虎的個頭比他還稍高一點,這樣直直地看過來讓他感覺有些壓力,而且有了之前的一些事情,總讓他不禁地想要朝着其他奇怪的地方聯想去。
“有什麼事……非要在這裏說?
等我們和呂大哥他們分手之後再慢慢說好不好……”“張兄弟,我要走了。”
白玲虎沉聲道。
“我要和韓大哥一起去望峽堡。”
“嗯?”
張宏正一愣。
“爲什麼?
不是說好了讓他一個人去的嗎?
我們一起儘快返回南宮家就不會有危險……”“不是因爲這個。
是因爲我要和韓大哥一起去查出那運送貨物背後的主事人。
這也是我師兄給我的任務。
他讓我跟着你們,就是要我看着這些東西最後是落到誰人手中,他們要用來做什麼。
韓大哥來對我說,他師門的長輩說這東西是荒神碎屑,那些幕後之人讓呂大哥這樣的散修來運送這東西就是爲了掩人耳目,背後一定有一個絕大的陰謀。”
“荒……荒神碎屑?
是那個荒神?”
張宏正瞪大了眼睛。
方朗卓來強搶這東西似乎就是爲了啓動那具荒獸殘骸,他早料到這東西必定藏有極大極深的祕密,想要從方朗卓那手下套問出來歷卻無果,想不到白玲虎卻是從那韓樂口中聽到了真相。
他第一反應是要質疑那韓樂胡說,心底卻又知道這事實至少八九成就是如此。
“這……這個若真是那荒神碎屑,那也實在是太危險了。
不管背後的是納法提家還是誰,一定是要把所有知情的人全數滅口的。
你還要去調查那不是找死麼?
讓那韓樂自己一人去就好了啊,他背後有三神門撐腰,至少納法提家還會有幾分忌憚,濟世教他們可是不怕的,只一句說你擅自傳教就能將你殺了……”“我自然知道此事危險。
但再是危險這也是我必須要做的事。
身心事理,唯道是從。
從我受仙尊指引,踏入聖教,祭拜破軍仙靈之道的時候,就註定了不會畏懼生死,滌盪妖邪護佑黎民就是我這一生唯一要做的事。”
白玲虎的話語聲坦然平靜,卻又不容置疑。
然後她又深吸一口氣,伸手握住了張宏正的手,說:“張兄弟,其實我是真的想和你一道回南宮領。
但可惜這只是我一廂情願的幻想。
你終究有你要做的事,我也有我必須要做的事。
等天亮之後鎮門打開我就要跟着韓大哥一起出發了,我只能禱告仙尊庇佑於你,讓你在長城上平安無事。
若是我此去能不死,說不定有一日會來長城看你。”
放開張宏正的手,白玲虎轉身去摸牀頭蹲坐的肥貓:“胖貓啊胖貓,我就要走了,你跟着張兄弟一定要平安啊。
還有少喫一點,要不然太胖會跑不過妖獸呢。”
肥貓斜眼瞥着白玲虎,伸爪出來擋住她摸過來的手,看起來卻像是和她擊掌一般。
白玲虎一笑,握手捏了捏貓爪。
“再見了,張兄弟。”
白玲虎最後看了一眼愣在那裏的張宏正,轉身走出門去。
剛剛邁出門檻,她忽然感覺到了什麼,伸手入懷拿出了一方小小的印章來,正是吳子健親手給她雕刻的那枚破軍籙印,一直以來任由她如何禱告都沒有絲毫反應的籙印此刻正散發出淡淡的金色光輝。
深吸一口氣,白玲虎將籙印重新收入懷中,閉眼默然,再睜開眼後神光爍然堅定,隨後大步邁出朝前而去,再沒有回頭看過一眼。
清晨的陽光穿透嘉蘭鎮鎮外的水幕,在水幕上映照出朦朧的光暈,韓樂和白玲虎正在等在門口開啓。
嘉蘭鎮並沒有實體城牆,一到晚上關閉鎮門之後,水渠中的水流立刻便會升起形成一道十丈左右的水幕,將鎮子的內外隔斷。
相比實打實的城牆,這種以陣法激發出的水幕要靈活許多,在鬼仙操控之下防禦應敵之能也並不弱。
韓樂就站在水幕之下等着鎮口的守衛放行,無聊中順便看着水上的倒影。
他原本從來就不是個在意自身外貌的人,一兩年不剃鬚理髮洗澡都是家常便飯,但這和白玲虎同行卻不自覺地注重起外表來,昨夜專門去又洗了澡又颳了須又買了身新衣服,這時候覺得自己頭髮似乎太過凌亂了,似乎應該要弄得稍稍整齊些更好看,就把頭湊到旁邊水幕邊上捱了過去,呼哧呼哧一陣輕響,頭髮就被水幕上的水流給削下一大片來。
“幹什麼?
不要命了?
不知道這激流障壁的厲害麼?
再把腦袋往裏湊湊試試,不把你的頭給切下來。”
不遠處鎮門口的守衛隊長看了立刻厲聲叱喝。
“不想要你的爛命隨便出找個妖獸去填肚子,髒污了鎮中的地面還要連累我們派人打掃。”
“切,不過小小的先天法陣而已,攔得住什麼人。
如果不是不想多惹事端,我帶着師妹你一下便衝出去了。”
韓樂頗不以爲然地瞥了那守衛隊長一眼,又轉過頭去向着白玲虎傻笑。
“這些世家制御下的守衛最是喜歡狐假虎威,這邊納法提家的還多少守些規矩,慕容家公孫家那邊的走狗才最喜歡壓榨平民和散修,我看不順眼的都宰了不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