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畫屍 >第二十一章 扎紙賣字的
    楊樹林很快就明白了劉山宗所說的祭凶神是怎麼回事。

    親眼目睹李大媽的死狀時,他甚至忘了身上的疼,胃裏翻江倒海,乾嘔連連。

    李大媽被浸在涮拖布的池子裏,矮胖的身子幾乎把整個池子都塞滿,池子本就不大,不到半米深,積滿了殷紅的血水,浮在水面上的只有臉和肚皮。

    可光看這兩處,就讓人不寒而慄!

    她的眼睛連眼皮一起被人硬生生摳了下去,只剩兩個血肉模糊的窟窿。嘴脣也被撕掉,露出兩排殘缺不全的牙齒。雖然牙關緊閉,可齒縫裏咬着一片腥紅的皮肉,看樣子竟像是她自己的嘴脣,兩腮鼓鼓的,顯然嘴裏不知含着什麼東西。

    更瘮人的是,肚皮被豁開了一個五角形大洞,皮肉向外翻開,五臟都鼓了出來,像是一朵盛開的邪花,皮肉是花瓣,內臟是花蕊……

    最早發現李大媽出事的,是兩個高二練體育的男生。

    他倆五點多鐘起來洗漱,準備去操場跑步,可一進洗漱間就聞到一股刺鼻的血腥味,緊接着就看到了池子裏的一幕。儘管是都男生,可當場就嚇癱了一個,另一個連滾帶爬的砸開學校食雜店,打電話報了警。

    警察還沒來,楊樹林二人已經從謝盈寢室的窗戶順了條牀單,溜了出來。

    回到一樓時,剛好看到了這慘不忍睹的一幕,二人只看了幾眼,就立馬鑽回了寢室。

    楊樹林躺在牀上,任由劉山宗翻找出瀋陽紅藥,給他內服外敷的好一通鼓搗。

    他始終沒喊一句疼,也沒說半個字。

    這幾天他雖然經歷了不少邪乎事,但給他的感覺就像做了個噩夢,多少有些分不清是虛幻還是現實。可李大媽那血淋淋的屍體,卻把他一下拖回了現實裏。

    劉山宗知道楊樹林在想啥,他剛接觸這些的時候,也像楊樹林一樣有過負疚、自責,甚至感覺自己豁出命去所做的一切,反倒害死了許多無辜的人。

    他言簡意賅的直戳要點:“沒有咱們,死的人更多。”

    楊樹林沉默片刻,想開了點:“我只是沒想到,殷傑的手段會這麼兇殘。”

    “手段越殘忍、死的越兇,死者的戾氣、怨氣就越重,要不然也不叫祭凶神了。”

    “獻祭者靠汲取戾氣增強實力,還能驅使死者的怨魂爲奴。看樣子,殷傑是逼李大媽喫下了自己的眼球,這種手段我之前也只聽說過,還是第一次撞見。”

    楊樹林扭頭瞥了他一眼:“二哥你跟老弟說句實話,你到底懂多少?文成先生又是誰?”

    劉山宗聽到文成二字,多少有點詫異。

    但他隨即就醒悟過來,應該是殷傑對楊樹林說了什麼。

    他沉吟了一下,把藏在枕頭下的小本拿了出來,放在楊樹林的枕頭邊:“我之前不跟你說,是不想把你牽扯到這一行裏來,這裏邊的兇險,你也看到了。”

    “可眼下,你想不摻和也晚了。看看吧,你想知道的都在裏邊。”

    楊樹林翻開這本有了點年頭的紅塑料皮小本,一股菸草混合了發黴紙張的味道飄散開來,顯然寫這東西的人,有很重的煙癮,而且寫的時候態度也很隨便,不知從哪兒翻出這麼個舊本子,一邊抽菸一邊記述。

    紙張已經泛黃,還帶着水漬,邊角都黴爛了。

    但裏邊記述的東西,卻在楊樹林面前,打開了一扇通往不爲人知的陰暗世界大門。

    劉山宗這種人,被世人統稱爲陰陽先生,在過去是很受人尊敬的職業。

    別說沒人敢輕慢他們,更沒人敢打着他們的名頭招搖撞騙。

    但現在世道變了,世人大多被錢迷了眼,爲了賺錢無所不用其極。

    一些人,不敬父母師長,不畏天理因果,不明是非輕重,斗大的字不識幾個,卻愣是敢打出半仙、神算、陰陽風水大師的名頭,滿大街的橫晃!

    這些人徹底砸了陰陽先生的名頭,反而讓真正懂行的人,都不敢口出陰陽二字。

    現在,但凡有些來歷,從老輩手裏接過些傳承的人,都自稱賣字的、扎紙的,也不再像從前一樣遊走江湖,其中很大一部分都會開個殯葬用品商店,壽衣鋪子之類的來維持生計,如果不是恰好撞見了邪祟,很少有人願意再伸手管閒事了。

    不是他們生性涼薄,實在是現在信這個的人不多。

    如果不是像楊樹林這樣撞了個正着,而只是看出了點徵兆,你上去指着他說,看他印堂發黑,近日必有血光之災,你看他會不會大嘴巴子抽你!

    事實也就是這樣,喫力不討好也還罷了,再弄自己一身騷就犯不上了。

    再往細處分,扎紙的和賣字的也不是同一類人,就像警察中有負責抓人的,也有專門坐辦公室的一樣,同屬一行,但是分工卻又不同。

    扎紙的通常乾的都是力氣活,說穿了,紙人紙馬那都是要往陰間送的,他們取的就是

    這個送字,只不過送的可不光是紙人紙馬這些輕飄飄的玩意,總之又髒又危險。

    而賣字的就只是給人寫個輓聯,編個祭文,選墓地看兇吉之類的活計,相對較爲安逸。

    寫這個小本子的人就是個賣字的,在開篇發了好長一段牢騷之後,才漸漸進入了正題。

    他本人因爲先天體弱多病,幹不了這行裏的力氣活,就只能做個賣字的。

    但也正因爲這樣,才能平平安安的活到七十多歲,把老輩傳下來的手藝教給劉山宗。

    按他的本意,是想讓劉山宗也當個賣字的,這樣既不會斷了傳承,還能混個壽終正寢。

    可劉山宗這人外冷內熱,又是個急脾氣,有些事不讓他撞見也就罷了,只要他知道了,就沒法置之不理,袖手旁觀。於是,劉山宗學着學着,居然學成了個半吊子扎紙匠。

    結果顯而易見,讓一個賣字賣了一輩子的人,去教一個扎紙的,這本來就勉強的很。

    仗着祖上懂的多,纔算沒出什麼大差錯,可終究是一瓶子不滿半瓶子晃盪,屢出狀況。

    要不是劉氏這一代就只剩劉山宗這麼一個直系傳人,劉希東是不會把手藝傳給他的。

    劉希東就是劉山宗的姥爺,但也正因爲知道這個,楊樹林心裏纔有點繞不過彎來。

    按本子上所寫,劉希東肯定是劉家直系,那他的外孫劉山宗,怎麼也算不上直系吧?

    難道劉山宗的爹媽是源出同宗?

    那這算不算近親結婚?

    人說近親結婚,生出來的不是傻子就是天才,像希特勒,愛因斯坦就都屬於後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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