僅僅一道轅門，他就必須將自己所有情感隔絕，他要讓所有人都知道，自己還是那個趙恪，無論任何事情，都不可能徹底改變他情緒的趙恪！
極北一戰之後，他着實改變太多......
路上，趙飛揚穿着溼透的衣服，坐在墨龍背上，羅通和寧軎分左右並駕齊驅。
剛剛那一幕，讓羅通和寧軎都很震撼，雖然在他們眼中，那是合情理，可真要是身臨其境，給人的衝擊，難以言表。
羅通道：“公子，真想不到，您在軍中威望竟會如此之高。”
“是啊。”寧軎在一旁道：“這些人可都是精銳中的精銳，鐵骨錚錚之人，能讓他們落淚......我還是第一次見到。”
趙飛揚默默不語，猶豫了一下，忽然想到一件事，立時言道：“你們覺得這是什麼好事嗎？”
“難道不是？”寧軎不理解。
趙飛揚道:“對於我而言，是一件好事，可對於皇帝則正好相反，間接也會成爲對咱們不利的一點......羅通你馬上讓陰陽部的人，傳信出去，給那些確定實心實意追隨我的武官，要他們必須剋制自己，無論如何再不能發生這種事情了！”
趙飛揚想得很清楚，今天的事，要是不傳出去緩則罷了，一旦被趙一凡知道，恐怕自己連策州都出不去！
那些驕兵悍將們，對自己如此愛戴，而且趙一凡也知道自己離開皇都，實際上是帶着委屈的，萬一自己到時候召集舊部，那可能就是萬千影從的場面。
他，擋得住嗎？
這個答案，其實不僅是趙一凡，就是趙飛揚自己也喫不準，而正因如此，纔會迫使皇帝，對他加以毒手。
羅通一聽，就明白了他的用心，忙道:“公子，回去之後我就安排。”
“好。”
在沒有過多的話語，三個人直接回到大將軍府，蘇雨萱在家中，和憐憂、瞳媚以及蓮花姬早把一切準備停當。
所有大將軍府幕僚、成員悉數整裝待發！
趙飛揚看着他們，此刻真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千言萬語到最後都只化爲一句話，“各位，一個時辰之後，咱們出發。”
這一個時辰，趙飛揚要等待陰陽部的人，來傳信。
蘇恆練兵那件事，他是一定要搞清楚之後，才能離開的。
從他們回到府邸，大概不到半個時辰，陰陽部密探就送來了，趙飛揚想要的消息，看着手中紙條，他的臉色十分難看。
果然，和他所想的一般，這一次蘇恆練兵，真是沒那麼簡單。
朝廷調撥給他的這羣人中，有大部分都是從邊關征集過來的戍邊軍，他們早已操練過了，有些人甚至服役十年，把這羣人和新兵夾雜一處，交給蘇恆整訓。
只怕皇帝真是目的，是要利用這羣人將蘇恆，以及蘇府監看起來！
趙飛揚將手中字條焚燬，而後對身旁一臉擔憂的蘇雨萱道：“夫人，現在時間還有，咱們兩個回家一趟，正好看看岳父大人，我也有話對他說。”
“好。”
蘇雨萱點了點頭，兩人什麼話都沒說，帶上很多禮物，在羅通、寧軎護送下來到蘇定方府邸。
趙飛揚說着，將陰陽部調查結果道出，有給出了自己的判斷。
蘇定方聽過，面色凝重不少，沉吟片刻道:“恪兒那你說，眼下應該怎麼辦？”
趙飛揚聞言，輕嘆了一聲，“說到底，這一切還都是我惹來的麻煩......其實是這樣，我這一趟南行，陛下非常不放心，可他有沒有理由把我留住，所以纔會這麼做，以此牽制於我；大哥那邊，也簡單，好好整訓他們就是，日後皇帝真將這羣人交給他管理，那麼就要大哥多做一點混蛋事了。”
“混蛋事？”
蘇定方一怔，隨即釋然，“你是要他故意露出破綻馬腳，到時候皇帝看到了，就不會再有那麼重的提防，對嗎？”
趙飛揚頷首，“就是這個意思，不過故意之事需要好好控制分寸，大哥是個好人，和煌羽成婚之後，在沒有過其他想法，但......這一回他最好是讓自己變成一個紈絝子弟，包括蘇傑，也是一樣，這些話，我會告訴給煌羽和雪兒，爲了自保我相信她們都能理解。”
其實趙飛揚這番話說的令人十分心酸，無論是他本人，還是蘇定方，以及他以死去的老父親，哪一個不是爲了朝廷披肝瀝膽？拋灑熱血？
可最後得到的是什麼？
趙飛揚兩次暗中貶謫，蘇定方十年冷落，還有老父親和家族，那不明不白的中落與死因......
他們付出了那麼多，最終得到的竟會是這般下場，還要時時刻刻小心，處處提防皇帝猜忌，他們所做的一切，真的值嗎？
或許，這根本不是問題，但對於他們來說，還有更多爲了大梁拋灑熱血，勵精圖治之人，他們所謂如何?
誰知道呢？
前朝皇帝怎麼樣，趙飛揚不知道，也不會去追究，可是眼下，趙一凡的行爲，着實令人傷心。
最終，這一對翁婿沒有再繼續下去，長久的沉默後，蘇定方親自將他和蘇雨萱送出府外，不是不想多留他們一時片刻，實在是天色將晚，再不啓程，只怕又會落人口實。
因爲和趙飛揚當着皇帝的面，已經說過今日就要離朝......
煌羽、趙雪兒，趙飛揚已來不及於他們面談，只能留下兩封書信，其實這對於她們而言沒有區別，趙飛揚確信，他們能夠體會自己的苦心。
帶着大將軍府幾十人，趙飛揚一行從皇都南門而出，一路上故意避開了所有主要街道，以及有可能碰到相識之人的道路，站在城門之外，回首望去，趙飛揚知道自己看到的，不是城門，而是黑洞，沒有盡頭、漆黑無比的黑洞。
略作沉吟，他忽然一笑，轉回頭來望去遠方，臉上露出幾分嚮往，畢竟過去已然過去，前路漫漫，會發生什麼，連他自己都還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