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上讓我來給你看病。”她解釋道。
“是麼”泠崖冷嘲一聲,然後輕聲咳嗽,“我的死活何時她那麼在意了。”
直到走進了,她這時纔看見了眼前之人,雖說躺在牀榻之間,但是那一抹英氣無聲息地透出來,可見此人年輕之時也是意氣奮發,不可一世,不過眉眼之間卻與泠霜有幾分相似,但又不像,這個人的眉間沒有泠霜那般憂鬱。
泠崖撐着身子坐起來,束縛在腳腕上的一根銀鏈子發出清脆的聲響,但是他的表情很是平靜,擡頭看着白瀟瀟。
原來他是被囚禁在這偏殿,這也難怪冥月要讓她保密,可見這個人對於冥月來說是一個祕密。
“倒是奇怪,她何時讓其他人與我接觸,就不怕這個祕密被其他人知道。”他目不轉睛地盯着白瀟瀟,忽的皺了皺眉,“你是她派來監視我的”
“不,我只是初上明教不久,是聖子大人請我上山抑制聖女。對於你口中的那個她我並不清楚。”
“聖子”聽到泠霜的名字,泠霜忽的來了精神,“你認識霜兒”
霜兒她一時不明白,這個人莫非是泠霜的舊識可是,這個人的神情不似作假,方纔還怏怏無力,聽到泠霜一瞬間就來了精神。
“你是泠霜什麼人”她不太確定地問道。
泠崖躊躇了一下,無奈地搖了搖頭,他不可以告訴自己與泠霜之間的關係,很可能會害了她,“沒什麼,只是問一下而已。他最近還好嗎”
“他去敦煌了,我也不知道他現在什麼情況。”她如實回答。
“是麼。”
他如釋重負一般得苦笑一聲,捂着胸口微微皺眉,雖然服下了解藥,但之前淤積在體內的餘毒還是沒有完全祛除,偶爾還是會難受,更何況在那樣不見天日的地方困了那麼久,這身體早已不如往初一般健朗。
她不容分說地扣住他的腕部,輕探他的脈象,這是長年累月的餘毒淤積,已經完全錯過了最好的治療時期,只能夠儘可能地延長生命,若是換作常人這種冰火兩重天的焦灼早已是痛不欲生。
“你的”她欲言又止,猶豫不決,對上他的眼睛,卻不想那雙眼眸空洞無神,沒有絲毫靈動之色,這是看不見了
“我的身體我自己清楚,不過是時日無多,耗了那麼多年總有一天是油盡燈枯的時候。那我還有多少時間”泠崖並沒有什麼驚訝,他並非不清楚自己身體的狀況,只是一直在強迫自己活下去,至少一定要見霜兒一面。
“若是好好調養,至多不過一年關景。”她略略一想,回答道,“不過這應該還是最好的預測。”
白瀟瀟是一個明眼人,眼前這人的手腕上還殘留着銬鎖留下的痕跡,可見之前他所受的非人折磨,一搭脈她幾乎就已經寒了心,或許是爲了什麼想要頑強地活着,不然早已魂歸忘川。
“你叫什麼名字”他忽的發問。
“白瀟。”她記得自己以白瀟的名字入的明教。
“白瀟”他點頭,“的確是一個好名字。相比起來,無情與無念倒是平庸了好多。”他歉然地笑笑,“不過你不屬於這裏,找到機會就離開。”
無情無念
她猛然間一驚,或許因爲她是小輩,按道理或許不知道這兩個名字,更何況方纔他的那番話裏面有着嘲諷的意味,但是她記得沈長風的生母就是無念
這個人有着無與倫比的神祕,或許與事關明教隱藏多年的祕密有些東西知道了只會有害而無利,這個道理她很明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對誰都好。
“您似乎曾經在陰暗潮溼的地方待了很久,渾身氣穴之間有如冰凍火燒一般,陰氣甚重。”她從藥箱裏面取出銀針,走到火燭邊燙燒消毒之後,再次回到泠崖的牀榻邊,“我替你鍼灸驅寒。雖說不能根治頑疾,但至少可以緩解身體的疼痛,但是你的眼睛”
“什麼都瞞不過醫者,的確我的眼睛早已經看不見了。”他一瞬沉默之後,苦澀地輕嘆一聲,“不過是我自己犯下的孽,自己所要承擔的惡果罷了。”
“請脫衣我要施針。”
他脫下外衣,露出後背任憑白瀟瀟一針一針刺位,他的身上有很多陳年舊傷留下的痕跡,一道道猙獰的傷痕,看得她心裏是一陣泛涼,這人之前到底經歷過什麼啊。
冥月獨自一人看着偏殿裏的一切,其實她一直都知道,這裏本是她和姐姐的住所,自從姐姐離開她成爲明教尊上之後,這裏就荒蕪了,也一直保持着原樣。
過了那麼多年,還是一直這樣。
當初因爲怨恨,將師傅囚禁在地牢裏面,一日一日羞辱着他,用各種手段折磨他,一朝愛得那麼深,如今恨得那麼痛,忍受住多大的痛苦一個人生下了阿紫,一個人掌握明教,她以爲她愛上了沈初沉,其實都是錯了,不過是因爲沈初沉的有些影子像極了師傅,這一切不過是一場錯,錯的人愛上了錯的人。
看不透的是陷在這樣虛假感情裏面的癡兒罷了。
自欺欺人的溫存,終究不是現實,一場如夢泡影,是夢總是要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