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邊似乎總是有淒厲的笑聲，夾着風聲的嗚咽灌進來，還有日光燈鎮流器發出的‘滋滋滋滋’的聲音，廁所的水箱嘩啦啦抽水，紅色的血水從地上蔓延開。
月亮，格外的冷清。
我從牀上坐起，神色迷惘的看向窗外，陽臺上的玻璃窗被打開了，一股風捲着泥土的味道吹進來，還有一絲溼潤的冷意。
下雨了。
她們又忘記關窗了，我捏着眉心起來，走到窗前光想要把窗子關上，一隻慘白的手抓住我的手腕，我張嘴，聲音卻堵在喉嚨裏，一點聲音都沒有辦法發出來。
冷意從腳底冒上來，直竄腦門，一張詭異的笑臉印在玻璃上，臉上像是被利器砸得血肉模糊，只有一隻眼珠子還嵌在眼眶裏，另一隻不知道去哪了。
“嘔……”喉嚨裏泛酸，我捂住嘴，如同寒風中的落葉一般顫慄着，往後退了幾步，看他慢慢的從玻璃外擠進來。
“瑩瑩……”他在叫，對我露出詭譎的笑，脣被利器砸得稀巴爛，只露出一口白牙：“你下來陪我好不好，我好寂寞……”
夜梟一般的怪笑讓人毛骨悚然，我一直往後退，驚恐的看着他半個身子從玻璃外面爬進來，血淋淋的身子怪異的扭曲着。
白天蘇瑩瑩看到的東西，莫非是他。
他直勾勾的盯着我看，看得我心裏發毛，退到蘇瑩瑩的牀邊，見他眼珠子也隨着轉過去，森冷的笑意在他臉上出現。
“瑩瑩……”
他似乎沒有看見我一樣，僵硬的爬過來，似乎是腿腳不便，我哆嗦着退到自己的桌邊，腦子裏只剩下他那張噁心至極的臉。
我好像摸到了檯燈，我抖着手想要暗亮它，可是雙手根本不聽使喚，拿了幾次都沒有拿穩，啪嗒一下就摔到地上了。
月光冷溶溶的照進來，我臉色煞白，那隻鬼在空氣裏嗅了一下，顯然是放棄了蘇瑩瑩，掙扎着朝我爬來。
該死的，我想到了自己身上那所謂的鬼味，他一定是嗅到了那東西。
鼻子間的血腥味越來越濃，我惶恐的往後退，撞倒了椅子，發出巨大的聲響，乾清似乎被驚醒了，睡眼惺忪的問：“誰啊，大半夜幹嘛呢。”
我捂住胸口，大口大口的喘息着，冷意好似凍住我所有的感官，哆嗦着喊：“乾清……”
聲音很小，幾乎連我自己都聽不見。
她嘀咕了一聲，掙扎着從牀上坐起，我渾身僵硬的靠在牀架邊，只求她快點能發現我的處境，畢竟是她是個驅鬼師。
“乾清……你快起來。”我張着嘴，奇怪，似乎發不出任何聲音，只能感覺到自己的嘴巴在動，我着急的伸腳去踢地上的椅子，希望能把她吵醒。
那隻鬼獰笑着慢慢爬到我面前，地上拖着長長地血跡，我退無可退，死死地盯着他，心中忽而漫過一絲絕望。
“磔磔磔磔……”又是那種怪異的笑聲，從他喉嚨裏滾出來，一點一點的磨蝕我的神經，我只覺得背後一股涼意直竄腦門，冷汗也就涔涔掉落。
“小南你站在那裏幹什麼？”乾清終於醒了，揉着眼睛問我。
那鬼似乎也聽見了，忽然就消失在我面前，融入黑夜一般，地上拖開一灘水漬，空氣裏還是有淡淡的血腥味。
手上冰涼涼的，我只是死死地盯着窗戶，生怕又有東西爬進來，乾清似乎也意識到什麼，連忙爬起到我身邊，壓低了聲音問我：“是不是……”
冷風一吹，夾着雨絲飄進來，月亮還清冷的不諳世事一樣灑下銀輝，我勉強露出一個苦笑：“沒事，他是來找瑩瑩的。”
可是我面如死灰一樣的神情，怎麼看都像是有事。
我僵硬着身子爬回自己的牀上，被子蓋在身上，可是一點都感覺不到溫暖，那種透骨一般的寒意從毛孔裏滲入，咬緊牙關，只覺得渾身發冷。
窗外的雨聲漸漸清晰，打在窗戶上噼裏啪啦發出聲響，‘轟隆’一聲巨響，閃電劈裂了夜空，也照在我臉上，我強迫自己入睡，可是一點睏意都沒有。
那種清醒的恐懼，像是要將我全部吞噬。
下大雨了。
直到凌晨四點，我才枕着雷雨聲睡着，再醒來時是九點，眼底都是血絲，紅得可怕。
乾清給我買了早餐放在桌子上，是第五食堂的豆漿饅頭，我起牀將就着吃了一些，往陽臺那裏去看，只見玻璃上有一個清晰的血痕。
我湊過頭，倒抽一口涼氣。
花紋，又是那古怪的花紋。
直到凌晨我才睡着，還是與往常一樣，洛青陽在我夢裏相見，只是這一次，他渾身都罩着一層薄薄的水汽，整個人遙遠而不真實。
“洛青陽，你怎麼了？”我問他，伸手去碰他，卻像穿過虛無縹緲的煙霧一樣。
“南兒，”他的聲音聽起來有些高興：“你現在進步挺明顯的。”
“啊，是麼？”我有些無措，也有些驚喜，低頭看着自己溼漉漉的掌心：“那是不是意味着我很快就能看見你了？”
他一聲喟嘆：“是啊，我的南兒真是長大了。”
“南兒，我先走了，最近遇到一些麻煩，力量尚在恢復，但是你放心，現在的你和之前已經不一樣了，尋常小鬼傷不了你了。”他的聲音有些沙啞，像在極力隱忍着什麼。
我咬住下脣，盯着虛空的黑暗保證：“你放心，我會照顧好自己的。”
頭頂忽然冰涼涼的，應該是他用手摸我頭頂，而後一陣冷風吹過，什麼也沒有留下。
他，也走了。
＊
下了一夜的暴雨，地上落有許多的樹葉，有一種被狂風暴雨肆虐後的蕭條，地上還是溼漉漉的，我剛下樓，就見一個人在樹下等着。
是鄭智的男朋友，魏明，我見過他。
他似乎也看見我了，邁步朝我走過來，神色着急的喊住我：“小南……”
“啊，學長。”我停下，有些迷茫的看着他：“怎麼了，找我有事麼？”
魏明臉上都是不安：“你知道，自那天夜裏從實驗樓出來後鄭智的情緒就有些不好，但是她十分要強，不肯表現出來，前段時間還好好的，最近有些不對勁。”
“不對勁麼？”我皺緊眉，安慰他說：“可能最近實習壓力比較大也說不定，可能是學長你想多了，前幾天我見到她的時候還好好的。”
他直搖頭：“小南，你不知道，唉……最近她晚上值班，老是神色陰鬱的，整個人陰沉沉的，大部分的時候她都恍惚走神。”
“有空的時候我去找找她。”我說，擡腕看了一眼時間，有些抱歉：“學長，我還有課呢，我現在先走了，我會盡快去看看她的。”
“小南，謝謝你，我知道寢室裏也就只有你和鄭智關係比較好一些，麻煩你了。”他臉上有感激，還有隱隱的不安，“你和她聊聊也是好的。”
我笑了笑：“我知道了，我會的，再見。”
說完，轉身朝公共教學樓走去，可是步子卻沒有剛纔臉上的表情那麼輕快，鄭智的情緒變化，會和銅鏡有關麼？
可是，銅鏡現在在我那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