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裏,寧徵不想再聽下去了,女兒這樣子,分明是心神都受了重創,在強撐着精神罷了,伸手攬過她的肩膀,下了逐客令,“蘇公子,夜深了,我們先告辭了。”
父親的大手是那麼溫暖有力,彷彿支撐着她全身的重量,走到了熟悉的路上,寧雲纔開口說道,“父親,我沒事。”
她伸手覆在父親的手上,堅定地看着父親的雙眼,“我能自己走下去!”
背叛對她,早已不陌生,前世嘗過太多次,今生不過是一次而已!
上天對她不薄!
前世父母和姐姐皆亡,她還能躲過追殺那麼久,現在家人都在身邊,她有自信能繼續走下去!
衛毅不知去向,寧雲也被寧徵安置在自己房間的耳房入睡,想到隔壁就是父親,寧雲雖然一夜不眠,卻也不再擔心害怕。
這一夜,她想了很多、很多。
睡不着,她乾脆起身坐在窗邊,這裏和雲京的寧府不同,窗戶上糊的都是很厚的紙,看不見外面,她索性推開了窗戶,吹着夜風,看着外面的夜色。
被寧徵安排的侍女伏在她的腳踏上打盹,見小姐起身,不敢打攪她,也不知道要怎麼辦,爲她披上了一件外衫,寧雲就揮手命她退下了。
前世,她經常這樣坐在窗邊,一坐就是一整夜,無聊的看着月亮慢慢升起又落下,太陽昇起。
只是這次,不再是漫長的等待,而是可以冷靜的思考了。
她能聽見夜風吹過樹梢的聲音,也能聽見院外士兵們巡邏時,甲冑和兵器相撞的步伐聲,還有遙遙傳來的打更梆子聲。
這些在前世她很厭煩的聲音,現在聽來,都覺得很是親切。
她有時候會看着天上的月亮和雲彩發呆,想着家裏的事情,有時候又會不經意的想起她和衛毅的往事。
不得不說,衛毅曾經對她真的很好,即使不是真心實意,他也願意爲她花費許多功夫,讓她以爲兩人是兩情相悅。
即便是已經得知了真相的現在,想起衛毅的時候,她的嘴角也會不自覺的帶着笑意。
她不後悔自己對他的付出,這些都是她心甘情願的,怨不得他。
她只是有些遺憾,又有一些慶幸。
慶幸自己及時發現了他的虛情假意。
也遺憾自己無法和他白頭到老。
擡頭看着爬上樹梢的皎潔明月,清冷的月光灑在地上。
她如釋負重的出了一口長氣:
若是這次不發現,以衛毅的精明和司天宮、無極門做事的縝密,她或許一個輩子都被矇在鼓裏。
不一定會有最壞的結果,或許會和她與衛毅花前月下時說的那樣,生一羣孩子,就這樣攜手終老,畢竟衛毅對她,到底是有幾分真心實意的喜歡的。
可這樣的生活,終究是個騙局。
直到還濛濛天的時候,府裏隱隱聽到雞鳴聲,纔想起,原來這就要天亮了。
不知不覺,一夜就過去的,竟比前世要好熬許多!
大概是已經沒了念想,什麼也不想,就這樣過了一夜。
父親的房門無聲的打開了,他穿了短褂出來,一副要去練武的打扮,看見女兒倚在窗邊,也只是看了一眼,對她點點頭像是在打招呼,什麼都沒說,就扭頭走了。
她很失禮的沒有起身行禮,只是對着父親笑了笑,繼續靠在窗邊看着。
懶得動,不想動,只想就這樣待到天荒地老好了!
她心裏明白,父親不說,不代表不關心她,他是想讓自己想通這件事,用實際行動告訴她,不管她做什麼決定,父親都會支持她的。
看着小院的房門打開又關上,寧雲真的很慶幸自己做了保全父親的決定。
不爲通過了司天宮的考驗,而是她又有了堅強的後盾,父親如山般的屹立,爲孩子們和寧府撐起一片天空。
她和姐姐,還有母親,都不會被人欺負了。
“小姐,睡一會兒吧,馬上就要天亮了。”侍女清遙戰戰兢兢的看着她,這京城來的小姐脾氣古怪的很,清遙是夫人派來貼身服侍老爺的,也見過寧雲,但不熟悉,誰知道往日乖巧聽話的小姐是這種脾氣呢?
生生的熬了一夜,若是熬出病來,怎麼和京城的夫人交代?
夫人肯定不敢說老爺的不是,那她們這些下人豈不是要受無妄之災?
心中暗暗叫苦不迭,清遙只能小聲的勸着,哪有往日在府裏當二主子時的半分氣勢?
“你去睡吧,別管我了。”寧雲被她吵的厭煩的蹙了眉,她很享受這種寧靜的氣氛,不想被人打斷。
清遙低頭恭敬的退了出去,這本就是一個耳房,哪還有供下人們休息的地方?只能隨便找個地方靠着休息一下了。
可是,終不可能就這樣一直看下去。
日上三竿的時候,哥哥來找她,見她有氣無力的倚在窗框上,又聽清遙說小姐一夜沒睡,什麼也沒喫,二話不說的拉了她去吃了東西。
她哪裏喫的下,面前吃了一口粥,還是寧廣盯着她才嚥下去的。
等她吃了東西,寧廣才說道,“今日酉時,蘇七他們會來給父親解毒,說是要花點時間準備,也不知道這些無極門的人到底說話算不算數的。”
他的語氣相當的不滿,也滿是抱怨,顯然對無極門的做法很不贊同。
“他們會的。”寧雲放下了手中的勺子,一碗粥好似新端來的,粥都沒淺下去,她已經拿了帕子拭擦嘴角,“他們若想我繼續合作,一定會救父親的。”
寧廣聞言,並不喫驚,而是蹙眉看着她說道,“若你不願意,不要勉強自己,咱們家雖然對付不了皇家和司天宮,自保還是沒什麼問題的,你別爲了家族,委屈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