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遠發來信息，我直覺的先看了眼書房，心裏飄過若有若無的心虛。
“你已經謝過了，不過幾杯假酒而已。”
“真的很意外，今天居然能在那看到你。”
這句話，我反覆研讀了幾遍，不明白他到底指的是會遇到我而意外，還是在金億的所謂員工餐廳遇到我而意外。
“我也很意外，公務員。”
“爲了表示我的謝意，什麼時候有空請你出來喝杯咖啡，可以嗎？”
這下真猶豫住了，下定決心不再有聯繫，不再有糾纏，那也已經是四五年前的事了。如今早沒了當時的那種決絕，可是……
腦子裏一直揮之不去的是那天他走路一瘸一拐的樣子，深深印在腦海裏。
於是我答應了：“當然可以。”
“那這星期？”宋遠詢問。
“下星期吧，這星期我有點事。”
“那好，下星期我聯繫你。”
“嗯。”發完這條信息，我又習慣性的看了一眼書房，然後偷偷的把已發送和收到的信息全部刪光。好吧，我又心虛了，沒來由的害怕。
這星期我到底有什麼事呢，其實是感冒。感冒這東西，就像愛情一樣，不知道他什麼時候來，或許轟轟烈烈，或許平平淡淡。或許很快就走，或許拖拖拉拉……
看來我的體質是越來越差，每年年初總會病個一次兩次，以表示成長又過了一個坎。
第二個星期本來約了宋遠，結果臨時他又有了事，沒成。你瞧，多麼沒緣的一對孩子。終於等到第三星期，我們去了一傢俬人咖啡館，那裏環境幽雅，帶點歐洲的古僕風，又放着中國幾十年代的一些老式留聲機、茶杯之類，很能勾起小時候的回憶。主人家養了兩隻貓，一隻銀灰的毛，方方的臉，特可愛。另外一隻則全身黝黑，甚至黑的發亮。
這一次我來的比他早此，所以一直無聊的逗着那隻灰貓玩個不停。宋遠進來的時候，我正撓着它的胳肢窩，而那隻死貓正半瞌着眼睛仰在那一動不動，全然一副享受的模樣。
我們坐在臨窗的位置，空間並不大，靠玻璃的地方種滿了花草，陽光從外面穿進來，顯的一派寧和。
從剛纔的觀察來看，他的腳似乎和正常人沒什麼區別，也許真的是自己多心了。宋遠看也不看一眼花冊直接點單，儼然是個老熟客。
“這家店環境真美，你怎麼發現的。”不知道怎麼開口，只能順着心意先稱讚這家店一番。
“有一次開車繞遠路不小心發現的，看着外面裝修不錯就來試試。來過一次之後就愛上這裏，當時就想到，要是你看到了肯定也會喜歡。”宋遠語氣正經，彷彿就在懷念某個老朋友一般，雖然最後一句講的有些小曖昧。
我附和的笑了聲：“的確很喜歡，不知道味道怎麼樣。”
自己曾經也是做咖啡出來的，對咖啡
的要求還挺挑剔，當然這些都是他人不知道的小祕密。
正好服務員將2杯咖啡端上，我輕啜了一口，拿着攪拌棒拔着上面的那朵花紋輕輕點了下頭：“嗯。”
“怎麼會想到從事這份行業，我記得你的專業……。”他點到即止。
這個問題很多人都問過，也都不理解，其實我自己也很難解釋，通常都是自嘲自己沒出息。但對着宋遠卻說不出來，想了一圈說：“除了服務員這個頭銜不好聽點之外，其他都挺好的。工作開心，沒有壓力，有固定時間喫飯睡覺，其實我的要求不高。”
他沒想到我會這麼回答，愣了下，最後還是把話題扯到另一個地方，那個地方就是：“吳逸皓也在金億，你們……。”
不打算瞞他，我老實回答：“我們現在在一起。”
“那……挺好的，應該恭喜你，有情人……。”
話未完被我打斷：“宋遠。”
他驚訝的看向我，我略微苦澀的嚥了咽口水，最後只是說：“沒什麼。”
宋遠依舊被我突如其來的情緒所迷惑，一直盯着我看，直覺是不是說錯什麼話了。我喝下一口卡布基諾，有點苦，卻還不如心裏的澀，早知道還是點摩卡的好。
“你呢，現在怎麼樣。”我問他。
他打趣道：“一般吧，畢業後考了海關，做了四年多，今年剛升了職，多加了幾塊錢工資而已。”
我嘖嘖的笑他：“真好，都公務員了，喫國家飯呢，像我每個月賺來的錢還要拿出一點來供養你們。
宋遠搖搖頭說：“哪有，公務員其實就一般，就像你說的圖個穩定，拿着喫不飽、餓不死的工資。”
“亂說。”我鄙視他。
“除了將來退休拿點退休金以外，其實還不如你們這些在民企工作呢。”宋遠酸溜溜的說。
“得了吧，你那是喫不到葡萄說葡萄甜，其實酸着呢。”
他呵呵笑着：“你瞧着吳逸皓就是最好的例子，同樣我們都是F大出來的。他去了民企，我去了國企，一年過去了，我工資比他高。可是兩年三年過去了，你瞧，他已經是個大總裁了。而我還算是運氣不錯的一個，四年裏升了一次職，哎！”
其實他說的沒錯，民企好在前期性發展空間大，但是風險大。而公務員前期發展緩慢，而且有侷限性，但後期來說適用養老。即使老了退休了，光拿筆退休金都是不錯的收入。
回去的時候宋遠說開車送我，我婉言拒絕。看着他車子離去，我挎着包，一步步朝着街景的光亮走去。
霓虹燈錯亂的街頭，想起小時候對城市的嚮往，喜歡這種燈紅酒綠的色調，喜歡傻傻站在理髮店門口，然後盯着那個不停向上旋轉的黑色螺旋紋燈管看。那時候我還喜歡看廣場裏的噴泉，看濱江大道口開過的小遊輪，甚至喜歡幻想街邊貼着冰棒外殼紙裏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