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早上本來天氣十分晴朗。”男人頭說,“如果加快行程傍晚就能到下一個村莊。可是誰知道走到了中午,忽然天色大變,電閃雷鳴,那雨點如同珠子一般的打下來,瞬間將我們淋了個通徹,那雨看起來像是雷陣雨,卻怎麼也不見停,越下越大,最後簡直就像是瓢潑一樣,這裏又是一片荒無人煙的平地,連避雨的地方都沒有。我們只能冒着雨往前跑,希望能快點跑到下個村子找地方避雨。”

    “過了一百多年,直到現在,我還記得那天的情況,明明是白天,天卻黑得伸手不見五指,我們被雨淋得眼睛都睜不開,只能雷聲在耳邊炸開,我們幾個頭一次遇到這種情況,都嚇得半死,我弟弟當時腿就軟了,癱倒在泥地裏,喃喃的說,哥,這是那些洋人使了法術來取我們的性命吧?”

    我說:“你們想象力也太豐富了!洋鬼子那時候還沒學會人工降雨呢。”

    “你們現在當然懂得多。”男人頭急的臉都紅了,說,“我們那年代誰知道這個?我弟弟這話一出,就把其他兩個選中的人給嚇着了,其中一個慌了神,爬起來就往別處跑,一邊跑一邊喊‘我不要死!我不要死!’,當他跑到一棵樹下的時候,上面忽然一個雷劈下來,那樹瞬間被劈成了兩半,那人連慘叫聲都沒有發出來就倒下了,我們幾個看的目瞪口呆,我弟弟更是嚇得發抖,我喊了一句‘不想死就快跑!’然後扶起我弟弟繼續往前跑。剩下的人見我們跑,也慌里慌張的跟來,其實當時我並不知道能跑到哪裏去,就是在恐懼中感到那雷在追着我們,若不快點跑,就會被雷劈死。”

    “就這樣悶着頭不知道跑了多久,忽然旁邊有人大喊‘前面有房子!’我聽了這話,連忙向前看去,第一次沒有看清,抹了幾把臉才隱約看到前面果然隱隱約約有一間房子。米斯特馬,你不會明白我們看到房子的心情,我激動的渾身都在發抖,幾乎是逃命一樣竄進那個地方。”男人頭嘆道。

    我回頭看了一眼自己的小二樓,問:“就是這裏?”

    “沒錯,就是這裏。這裏當時還沒有現在這麼蕭條,看起來非常氣派,硃紅色的大門,門口還立着兩個石獅子,但是奇怪的是,那石獅子不是對着外面,而是對着門。”男人頭說,“我們上去敲門,只是扣了一下門,那門就開了。我們沒想到這門這麼容易就開,裏面沒有點蠟,又黑乎乎的什麼都看不見,我們想直接進去可能會被主人攆出來,又喊了一聲‘裏面有人嗎?’誰知半天沒有人回答,我又問了一句‘主人在家嗎?’然後我們幾個皆豎起耳朵聽,房內依然沒有任何聲音,外面又是一聲雷鳴,嚇得我們心口一凜,又想起那被雷劈死那個人的遭遇,也顧不上禮節,當即跑到了房子裏。”

    “那時進了房子,我們全都鬆了一口氣。”男人頭嘆了口氣道,“可是後來我才明白,我們是從一個地獄走到了另一個地獄,因爲我們幾個進了這屋子的人,再沒有一個活着出來。”

    “等一下。”我問,“你們總共有幾個人?”

    “本來有三個挑選出來的學生,兩個陪同的兵差,還有我,總共六個人。後來死了一個學生,就只有五個。”

    我問:“既然你們不願意去,人又比兵差多,爲什麼不逃跑?”

    “我們倒是可以齊力逃走,可是逃走以後,留在家鄉的父母怎麼辦?他們也是看準我們這點,所以纔沒多派人看着我們。”男人頭嘆了口氣,繼續說,“那時我們進來以後,眼睛慢慢適應了黑暗,隱約能看見一樓放着幾張桌子,兩個兵差大聲的問:‘有沒有人?’然後邊問邊往樓上走。我們幾個跑的太累,好不容易找到了地方,心裏都鬆了一口氣,就在一旁休息。”

    “我弟弟那年只有十五歲,另一個學生比他還小一歲,只是個小娃子,從剛纔看到同伴被雷劈死到現在,一直害怕得抖個不停,我弟弟雖然年紀也小,但是卻比一般孩子成熟,於是在一旁安慰他。我在一旁把衣服脫下來擰上面的水,那時候人穿的衣服比現在要多,我擰完一件放在桌上,接着擰下一件,水瀝瀝拉拉的全都滴到了地上,雖然外面依然是電閃雷鳴,可是這時候大家心情都已經平靜了很多。沒過一會兒,我聽到樓梯傳來吱嘎的聲音,擡頭一看,兩個兵差從樓上下來了。”

    “我連忙問:‘怎麼樣?有人嗎?’

    一個兵差答說:‘怪了,上面的房間牀鋪都鋪的好好的,但是卻一個人都沒有。’

    我聽他們這麼說,心裏忽然莫名的有些發毛,心裏覺得有些不對,卻沒想到哪裏不對勁。

    另一個兵差說:‘我看着裏應該是客棧,說不定主人有事出去了。’

    這時候我弟忽然問:‘這麼大一個客棧,怎麼可能不留一個人?’

    我這時候纔想到哪裏不對,我方纔擰衣服的時候把衣服放在桌子上,再拿起來的時候有一個印子,那印子不是水印子,而是泥印子,這就說明這裏已經很久沒有人住了,桌子上堆了一層的灰。

    荒郊野外,這麼好的房子,傢俱什麼的都在,卻沒有人住。

    我越想越發毛,心裏想着老家那些鬼故事,大概說的是迷路以後走進一個荒宅,睡了一晚上起來,最後卻發現那裏沒有什麼宅院,而是一片墳地。”

    “於是我問那兩個兵差:‘我們等雨停了,能不能到前面的村莊去過夜?’那兵差說:‘那要看雨什麼時候停了,已經這個時間,我們估計是走不了了,正好上面房間多,我們在這過一夜吧。’說完,兩個兵差自顧自的往上走。我見這情景,今天是必須在這裏住下了,於是轉頭叫上我弟一起上樓。我弟弟本來正在安慰那個學生,聽到我叫他,和那個學生一起擡起頭來看我,也就是這時,外面正好打過一個閃電,把整個房間都照亮了。

    然後我就看到我弟和那個學生都睜大了眼睛看着我身後,像是受到了什麼驚嚇,我愣了一下,連忙轉頭往後看,那時卻已經黑了,只能隱約看到我身後是一堵牆。

    那學生指着我身後,喃喃說:‘血……血……’

    我說:‘什麼?’

    我弟說:‘哥,你身後的牆上,好像用血寫了一個字。’

    我一聽他說用血寫字,也嚇了一跳,問:‘是什麼字?’

    我弟說:‘我隱隱約約看到三條橫線……好像是個三。’”

    他說到這裏終於說到了正途,我也集中了注意力聽,這時候雷迪嘎嘎跑過來,嘴裏咬了個棒棒糖,問我:“你們這是在做什麼呢?”

    我和王亮正聽得緊張,沒人理他。說故事最講究營造氣氛,一和他這種說不清楚的解釋就傷氣氛了,男人頭看雷迪嘎嘎一眼,也沒理他,繼續說:“我聽了這話,心裏也是一驚,牆上寫個三字不稀奇,稀奇的是用血寫。雷雨交加之時,荒無人煙的地方有一座小二樓裏面寫了一個三字,讓人不由得想到這裏面是不是有什麼含義。這一點,顯然不只是我,另外兩個人也想到了,那個學生問:‘這個三是什麼意思?是不是說這屋裏面死過三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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