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瀾音剛睡着不久,迷迷糊糊地被人弄醒,睡意頓時全無。就着夜明珠發出的柔和光芒認出他,謝瀾音倒是不怕了,拉好被子後意外地問道:“你怎麼來了?”
蕭元看着她明亮的桃花眼,忽然不知該怎麼開口。
如果一個皇子英勇善戰,那麼皇上派他去出兵,除了希望他打勝仗外,也是爲了讓他歷練,但倘若被派出去的皇子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京城裏皇上的用意就值得琢磨了。
蕭元的功夫是暗中學的,外人一概無知,相反他常用裝病這招躲清閒,在朝臣們眼裏就是個體弱多病的王爺,這樣的王爺派去戰場,能震什麼士氣?
蕭元人在西安,不知安排他領兵是父皇自己的主意,還是沈皇后攛掇的,他只知道,他在戰場上立了功勞,功勞最終會落在沈捷父子身上,他若吃了敗仗,罪名非他莫屬。
這些他都不在意,但這道聖旨打亂了他娶她的計劃。
“瀾音,還記得我那個朋友嗎?”蕭元握住小姑娘的手,低頭問道。
謝瀾音只聽他提起過一位朋友,心中一緊,擔憂道:“是不是嚴姨娘出事了?”那樣可憐的女人,她真心希望她脫離苦海後能安生度日。
蕭元搖搖頭,神色卻依然凝重,“不是,她已經搬到了別的地方,那裏沒有人認識她,她過得很好,但我那位朋友的母親病重,可能沒有多少時日了。瀾音,我娘早逝,他母親一直將我當親兒子看待,逢年過節都會送東西給我,現在她出事,我於情於理都該回去看看。所以,我想先回洛陽一趟,這一去不知確切歸期,但你放心,我會盡早趕回來娶你。”
他先去邊疆,父皇派他去濫竽充數,只要戰事在沈捷父子掌控內,他也不必做什麼,謝徽一回來,他便馬上裝病趕回西安城娶她,兩不耽誤。若沈捷回來的晚,他就在邊疆多待一陣子,專心留意戰事。
他突然要回洛陽,謝瀾音很是不捨,慢慢坐了起來,注視着他眼睛問道:“那你何時動身?”
蕭元攥了攥她手,聲音低了下去,“明早。”
這麼快……
謝瀾音低下頭,過了會兒才儘量不在意地擡起頭,柔聲囑咐道:“那你路上小心,伯母待你好,你也不必急着回來,多在那邊照顧照顧她。”
再捨不得,那也是他重要的長輩,生離死別的關頭,不去看看怎麼行。
小姑娘心地善良善解人意,蕭元心軟地一塌糊塗,伸手就將她抱到了懷裏。
謝瀾音靠在他胸口,聞着他身上熟悉的淡淡竹香,眼簾一眨,無聲地落了淚。
父親長姐還沒有消息,如今他也要走了。
心裏難過,沒聽見他喊她,蕭元察覺到不對,扶着她肩膀看,見她真的哭了,他心疼又愧疚,擡手要幫她擦淚,只是看着她霧茫茫楚楚可憐的眼睛,他改成扶住她腦袋,要去親她。
謝瀾音怔怔地看着他靠近,卻在他快碰上的時候避開了,低頭道:“你走吧。”
蕭元動作一頓,仔細看她兩眼,小心翼翼地問,“生氣了?”
謝瀾音不捨歸不捨,還不至於爲這種事情生氣,一邊擦擦眼睛,另一手撥弄他腰間玉佩道:“沒有,就是,怕你亂來。”
蕭元沒想亂來,就想親親她,現在她這樣說了,他不好再繼續,掩飾般摸了摸她腦袋。腰間玉佩被她扯了下,蕭元想到什麼,從懷裏將母親留給他的麒麟玉佩拿了出來,珍重端詳片刻,交到了她手裏。
“瀾音,這是我娘留給我的玉佩,也是我外祖母家傳女不傳男的寶貝,現在我交給你保管,將來咱們生了女兒,你再傳給她。”額頭貼着她額頭,蕭元低低地道,語氣溫柔又鄭重。
觸手細膩的玉佩還帶着他的體溫,與他低沉好聽的聲音一起薰熱了她的臉,還沒成親就想女兒了,謝瀾音羞得將玉佩往他手裏塞,腦袋垂得更低,“我不要……”
等嫁給他了,再收也不遲。
“瀾音聽話,你不要,我怕你趁我回來前跑了。”蕭元堅持要給她,她不接,他直接往她頭上套。謝瀾音其實是想要的,這會兒就羞答答低着頭讓他戴。蕭元幫她將後面的長髮弄出去時,聞到她身上清幽的女兒香,他看着昏暗珠光下她美玉般瑩潤的脖頸,難以自控,將脣印了上去。
謝瀾音輕輕一顫,本能地要躲,蕭元立即將她抱住,怕她拒絕,先堵住了她脣。
夜深人靜,又是離別時分,他忍不住想要更多。
小姑娘呢,心中不捨,再聽他一聲一聲連續不斷的啞聲相求,攔着他手的力氣便越來越弱。
得了默許,蕭元小心地將手挪到了她衣襟上,她睡衣上繡着牡丹花,他慢慢感受那牡丹花刺繡的紋絡,她如被風吹拂,不停地顫,額頭緊緊抵着他肩膀,直到他開始用力碾那朵牡丹刺繡,她終於慌了,緊緊抱住他手,“夠了……”
“瀾音……”蕭元捨不得移開手,湊到她耳邊求道。
謝瀾音連連搖頭,身上沒力氣,推不開他,她急得要哭了,“你……”
蕭元聽出了她的哭腔,怕過猶不及,及時鬆開手,緊緊將她往懷裏按,“真想帶你一起走。”
謝瀾音身子一鬆,乖順地靠着他,等他平復。
臨別在即,這晚蕭元陪她說了許久才離開。
謝瀾音卻睡不着了,握着玉佩輕輕摩挲,一會兒想他何時能從洛陽回來,一會兒想父親長姐。
翌日早上,蕭元又特意過來與蔣氏辭別,蔣氏理解他必須回去的心情,同樣勸他不必着急這邊。送走準女婿,回頭見小女兒神不守舍的,蔣氏也沒有辦法,就引着女兒陪弟弟玩。幸好謝瀾音只是一時不捨,很快又重新振奮了起來,開心地逗弟弟。
九月初八這日,謝瀾橋又往鋪子裏去了兩次,依然沒有廣東的消息。
謝瀾音很失望,但最失望的莫過於蔣氏了,一個是發誓要白頭到老的丈夫,一個是她第一個孩子,哪個出事都無異於從她身上剜肉,夜裏哄了小兒子睡着,蔣氏靠在牀頭,對着窗子發呆,望着望着臉上就落了淚。
是不是她想的太好了?其實丈夫根本沒能醒過來,長女孤身在外,沒有父親庇佑也出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