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去夏至。
驕陽橫空。
山巒層疊的南疆,花草樹木長得越發茂盛。
陣陣呼喝之聲響徹天際。
南疆將士揮汗如雨,用力的操練着自己。
徐逸臉上殘留的紅線消退了,依舊是那一張輪廓分明的剛毅臉龐。
只是滿頭的白髮,卻無法再化爲黑絲。
爲了走到登天梯的盡頭,爲了想牽住那雙手。
徐逸付出了太多太多。
傷勢已經痊癒,損去的壽命卻無法補回。
三十年!
半生秋冬。
徐逸站在鎮南塔上,迎風而立。
獵獵的風吹動王袍,那雙大海般深邃的眸子裏,迷霧翻涌,無人能看透他的想法。
南疆無戰。
天下卻已經亂了。
臨近天龍的各國,紛爭不休。
天下大亂之勢,早在一月初就已經顯露。
如今只是越演越烈罷了。
但慶幸的是,南疆征戰蒼茫之後,蒼茫已經無法再圖謀南疆。
在此亂世之中,天龍暫時無憂。
“我王。”
徐逸身後,紅葉束手而立,狂風吹亂了她的秀髮,卻吹不動那看似嬌柔無骨的身軀。
“南疆交給你們,我去走走。”徐逸開口道。
紅葉眸子一黯。
她早就猜到了會有這一天的。
“世界很大,天龍太小,固步自封,坐井觀天,終歸只是井底之蛙罷了。”
徐逸淡淡道“以前我說帶白衣看世界,現在才知道我也沒看過這世界,走一走,看一看,待我歸來時,天龍當強。”
“我王,帶我去吧……您放心,我已經……”
徐逸擡手,打斷紅葉繼續說下去。
“無關兒女之情。”
轉身,徐逸目光看向紅葉,微微一笑“天龍無超凡,我做第一人。”
聽了這話,紅葉頓時心潮澎湃。
恭敬的右手握拳抵心,單膝跪地,紅葉大聲道“願我王早日歸來!”
頓了頓,紅葉補充道“攜白衣軍師,歸來!”
……
揹着行囊,赤手空拳,戴一頂蓑笠。
徐逸徒步踩在塵土裏,漸行漸遠。
鎮南塔上,南疆衆高層,單膝跪地,右拳抵心,目送徐逸遠去。
一步,一步。
徐逸走出了南疆。
一步,一步。
徐逸邁入了洛奇國邊境。
一步,一步。
徐逸沿着當初的路線,過了星月森林的邊緣,過了荒野,過了千星湖,過了蘭輪城,過了裂天谷。
月升日落,夜幕被白晝取代。
無名荒山之巔,徐逸盤膝而坐。
就在這裏,當初有一個人點了他的眉心,微笑着說道“生而爲王。”
嗖!
勁風襲來。
徐逸一動不動。
叮……
一根箭矢從徐逸耳旁掠過,帶起白髮飄搖。
箭矢沒入了一根朽木,穿透了半截。
雜亂腳步聲響徹。
一羣鎧甲歪歪扭扭的士兵,刀兵齊寒,圍住了徐逸。
“把你身上的東西全都留下。”粗獷聲音傳來。
徐逸微微擡頭,藉着月光看去,看到了一個滿面兇悍的大漢。
這羣人,是兵。
從他們身上的鎧甲制式來看,應該是祈願的兵。
但這裏,是洛奇國。
“祈願怎麼了?”徐逸淡淡問道。
“祈願人?”
大漢愣了一下,眼睛微眯“換做平時,我不搶你,但現在,老子可不管你是不是同胞,把所有東西都留下,然後滾蛋,否則老子的刀就要飲血了。”
從南疆出來,徐逸帶的東西不多。
幾件衣服、幾壺酒、幾包茶葉、一幅畫、些許錢財、滿身塵埃。
“不識時務!砍了你老子要什麼都行!”
大刀泛寒,直奔徐逸脖子落下。
鐺!
金鐵之聲傳出。
一顆石頭,打偏了他的刀。
“誰?誰敢壞老子好事?”
大漢驚怒,色厲內荏的四下裏張望。他的虎口已經撕裂,有些疼。
緊接着,一道身影飄然而至。
這是一個年輕的女子,該是十八九歲的樣子,長得頗有幾分姿色,肌膚勝雪,臉蛋細膩,滿是膠原蛋白。
她揹着一個包袱,一身白裙不染塵埃。
“你們這些逃兵,不想着戰場上殺敵,跑到山裏當匪,還有一點點軍魂在身嗎?”女子出口呵斥,一臉怒容。
“小娘皮,你是誰?老子的事情你也敢管!”像是被揭開了傷疤,大漢惱羞成怒。
“啊呀,還敢罵我?你們死定了!”
女子將包裹放下,手一抖,一柄古樸長劍緊握手中。
輕描淡寫揮動,劍氣縱橫。
噗噗噗……
包圍徐逸的所有人,身上血痕顯露,痛得他們哀嚎不斷。
爲首大漢,更是成了血人。
但,沒有一人殞命。
“姑奶奶饒命!”
生死當前,什麼都是虛的。
一羣人紛紛跪地磕頭,不斷求饒。
“滾!”
女子怒斥一聲。
“謝姑奶奶不殺之恩!謝姑奶奶不殺之恩!”衆人欣喜若狂,連忙起身就跑。
女子再度喝道“回來!本郡……我的話你你們聽不懂嗎?讓你們滾!”
“是是是……這就滾,馬上滾!”
大漢直接撲倒在地,順着斜坡就滾了下去。
其餘人紛紛照做。
斜坡不平,多有突石,遍佈荒草,滾起來肯定不如牀單舒服。
嗚呼哎呀之聲不斷,漸漸的就沒了。
一羣人已經滾下了山坡。
徐逸從頭到尾盤坐,宛若什麼都沒發生過。
“你這人,我救了你,都不會說謝謝的嗎?”
藉着皎潔的月光,女子彎腰歪頭,看到了徐逸的面容,目光緊鎖在蓑笠下如雪的白髮。
“你的頭髮……”
徐逸淡淡開口“謝謝,你可以走了。”
“喂,你這是什麼態度?本郡……本姑娘可是你的救命恩人!”
“我謝過了。”徐逸道。
“嘁……”
女子撿起包袱,拍拍塵埃,挎在肩上,轉身就走。
月光如水,灑在她傲嬌的臉上。
天色初亮。
徐逸拿出酒壺喝了兩口,還想喝第三口的時候,猶豫了一下,小心翼翼的收了起來。
白衣留下的酒不多,出來也沒帶幾壺,喝光了就沒了。
往前一步,踏入荒野。
行走半日,就到了祈願國境。
與徐逸第一次來祈願的時候不同。
神鹿峽谷外的荒原,有大軍駐紮。
一座簡陋的軍寨聳立,凡是入祈願者,全都要查身份。
徐逸沒打算從正常途徑過去。
如果是大軍來的話,肯定會被發現。
但他一人,要偷偷進祈願,就太輕鬆了。
如徐逸一樣選擇的人還不少,而且實力都不弱。
一個個萬分警惕,身形如電,幾個起落就消失不見。
順利入了祈願,徐逸繼續前行。
沿途,不少難民艱難趕路。
“祈願怎麼了?”徐逸內心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