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穀子的三伏天,加上停電,即使是半夜,還是半分涼意都沒有。

    溫瀾九躺在竹蓆上,噗嗤噗嗤搖着蒲扇,在蒸桑拿和鐵板燒之間來回切換。

    “初十,姐遭不住了,手要斷了,你給我扇扇要得不”

    將蒲扇扔給溫初十,溫瀾九誇張地拉扯着自己的衣襟,絲毫不顧及女孩子的形象。

    溫初十也習慣了她這樣,拿起蒲扇,幫她扇起來。

    “心靜自然涼,你別翻來翻去就不熱,你看我就不熱。”

    “瞎扯,你姐下面血流成河呢,你懂個屁,麻利的,大點力,等我睡着了才能停手啊。”

    溫初十牽了下嘴角,藉着從後頭窗戶內傾瀉進屋的月光,看着溫瀾九起伏有致的身材,頓時覺得有些熱了。

    嘭嘭嘭。

    嘭嘭嘭。

    外頭傳來了敲門聲。

    原本要睡着的溫瀾九被吵醒,罵了一句,指使溫初十去開門。

    溫初十聽話地去開門。

    站在門外滿頭大汗的男人是隔壁村的趙三。

    “十娃子,你老漢爸爸呢”

    “我爸他不在家。”

    “他孃的溫十三又出去喝酒了成天就知道喝酒正事兒不幹。”

    溫初十皺起眉頭,這趙三是出了名的賭徒,家裏房子都要倒了,沒資格說溫十三。

    “趙三你到底什麼事啊大半夜的,影響人睡覺。”

    趙三急得一雙眼睛通紅,直跺腳,那額頭上的汗,簌簌地往下掉。

    “你老漢不在家,你姐呢,九妹在家不讓她跟我走一趟,我家裏有急事。”

    “趙三叔你到底啥子事啊這大半夜的往我家跑,我老漢今晚可不是出去喝酒了,他去菜壩給人坐夜去了。”

    溫瀾九在裏屋也聽出了趙三的着急,踩了拖鞋到大門口。

    “九妹,你老漢不在,你跟三叔我走一趟,是丹霞,丹霞生病了。”

    “生病了你帶她去醫院啊,你找我老漢幹什麼。”

    “哎呀,一句兩句跟你說不清楚,你跟我走就知道了,去晚了可能就不行了,丹霞好歹是你乾女兒,你必須跟我去看看。”

    根本不管人同不同意,趙三拉了溫瀾九就走。

    “姐,爸說了你不能半夜出門的,而且今天是七月十一,馬上就十五了,你不能出門。”

    被溫初十這麼一提醒,溫瀾九才一拍腦門,他孃的,差點把這檔子大事兒給忘了,老漢不在身邊,她半夜是不能往外跑的,而且孃的還是七月

    溫瀾九拿手去打趙三滿是繭子的粗手,“趙三叔,你放手,老漢不在,我這個時間點不能和你出門。”

    “丹霞還等着你去救呢,九妹你可是丹霞的乾媽,去看一眼,實在不行你再走,老子實在是找不到其他人,咱們這鎮上,就只有你老漢才能辦啊,你老漢不是去菜壩了嗎,你跟我去看看,行不行看了再說。”

    這一拉就是十幾米。

    溫初十連忙鎖了門跟上去。

    “我真是遇到你了,趙三叔你簡直就是二流子啊,我要是出什麼事可怎麼辦。”

    “今晚月亮這麼大,能出什麼事,快點跟我走吧,晚了就來不及了。”趙三急得腳步都亂了。

    透亮的月光下,三個人急匆匆地走在田坎上,那頎長的影子倒映在水田裏,影影綽綽。

    溫瀾九在黃包山村也算是個人物,她爸溫十三是個半吊子道士,她出生的時候家裏的豬死了兩頭,還差點把她爺爺給氣死了,後來她媽又生了兩個女兒一個兒子,可都半歲不到也都夭折。當時把溫十三氣得,將溫瀾九扔在河壩,沒想到第二天她竟然自己走回了家。

    隔年她媽就死了,正月初十的時候溫十三在家後邊的墳堆子裏撿了個男娃,取名溫初十,也是怪了,這溫初十一養就是十六年,連個小災小病都沒有,長得俊秀不說,還成績好,被村裏稱爲神童。

    反正比溫初十大四歲的溫瀾九,上初中之後就把作業丟給溫初十做。

    十歲那年家裏來了個仙風道骨的老人,說溫瀾九的命硬,學習成績差很正常,得讓她做一些普通人做不了的事情。於是道士溫十三坐夜的時候就帶着去,下葬的時候也帶在身邊,久而久之村裏乃至整個鎮上都知道下葬的時候只要溫瀾九在身邊就不會出事,後來初中畢業之後沒考上高中,溫瀾九就跟着溫十三到處趕死人場,成了職業的送陰師。

    所謂送陰師,就是在死人下葬的時候跟在旁邊超度鎮壓的人。

    然而那晚並沒有出事。

    直到三天後,家裏來了客人,而且是很不一般的客人。

    大熱天的,那人把黑色的西裝西褲穿得一絲不苟,連頭髮也梳得一絲不苟,長了一張刀刻的臉,脣尾鋒利,筆挺如峯,再搭配上那雙陰鷙深諳的眸子,讓人

    打冷顫。

    溫瀾九已經歪着脖子在大門口站了五分鐘,見那人一直在打電話,終於收起電話,從那輛發亮的小轎車旁款款走近。

    烈日的灼芒都跟着黯淡了幾分。

    溫瀾九站直身子,碰了下溫初十的胳膊肘,小聲警告道:“老漢不在,一會兒你別開口說話,一切看我眼色行事,好不容易來了只肥牛,一定要好好宰纔行。”

    黎一白走過那坑窪的壩子。

    早就看到大門口站着一男一女,女的賊眉鼠眼的,黑得發亮的瞳子比那夜明珠還璀璨幾分,只是看着他的眼神就像貓看見老鼠一樣,還在門邊兒上磨着爪子。

    怎麼還是和以前一樣

    溫瀾九等人走到跟前,清了清嗓子,道:“求神問事,先付探路費,這是我們溫家的規矩。想必這位大哥過來之前已經瞭解過了吧”

    溫瀾九說得一本正經,微微仰頭瞧着跟前的男人。

    丫的,沒事兒長怎麼高幹啥,電杆啊。

    皮膚這麼白這麼嫩,比女人還嬌貴,看來是城裏人,一定好好宰。

    “少主,沒有這個規矩。”一直亦步亦趨跟在黎一白後面的北夜插話。

    黎一白用簡單的手勢阻斷,寡淡的目光看着雙臂環胸的溫瀾九,“請問要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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