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瀾九跟在黎一白身後,躲進了巖壁裏一個不大的洞子。
洞子下面的淺灘此時已經被潮水覆蓋,那些發白的骸骨就飄蕩在水面上,猛烈地拍打着巖壁,發出啪啪的脆響,如同怪物的撕鳴。
看着江面,溫瀾九心有餘悸,剛纔要不是掃把星提醒,她恐怕就陣亡了。
癟嘴,眼睛的餘光瞅向旁邊的男人。
洞子不大不小,剛好容得下兩人,所以此時距離貼得近,彼此瞳孔上的光都看得清清楚楚。
溫瀾九讀書少,詞彙匱乏,沒辦法形容這男人的美貌,只能用妖孽來概括。
她翻了一記白眼,沒忘記這人之前把她從船上推下去。
“不是你把我從水裏撈起來的吧”
黎一白掀眉,透着隱隱的邪氣,“當然不是我,都把你扔下去了,又怎麼會撈你起來。”
“仙人闆闆。”溫瀾九暗咒,“那是五叔把我從河裏撈起來的咯,那他現在去哪兒了”
“又下去了。”
瞧他冷漠的樣子,比水井裏那塊石頭還冷,她也懶得多問了,等着退潮。
慢慢適應這昏暗,溫瀾九才重新觀察四周的情況。
三面環石的江邊凹處,頂端呈漏斗狀,下面的淺灘低陷,外面的江水順勢涌入,形成巨大的漩渦。
這大概就是傳說中的死水蕩了,因爲特殊的地勢原因,形成漩渦,能夠將江面上行走的船吸入,還有那些溺水的人,但凡遇到汛期都會被捲到這凹處來。
只是這水勢,一時半會兒不可能停,那她豈不是要被一直困在這裏。
想到家裏的事情,溫瀾九就發愁,匍匐在她身側的男人倒好,竟然在閉目養神
這男人到底是什麼來頭,明知有危險還隨着他上船,到底是什麼目的。
她抓破腦袋都想不通,卻聽男人說潮水只會持續半個小時,汛期的潮水怎麼可能只有半個小時,她纔不信,不想打盹兒的片刻,潮水當真就退去了。
死水蕩裏的淺灘又暴露出來,柔軟的沙質上鋪陳着無數的骸骨,比之前還多,密密麻麻的,連下腳的地方都沒有。
可想而知上游的江裏死了多少人。
黎一白出洞子,優雅地拍走西服上的細沙,往死水蕩裏面走。
“喂,天快黑了,咱們還是別往裏面走,五叔肯定會來救我們的。”
“那你就等着。”
男人根本不理會她,大步流星地踩過那些骨頭往裏走。
仙人闆闆
溫瀾九氣得磨牙,天已經打黑,這會兒江面平緩,但黑黢黢的水天一線,蒼茫無垠,半點星火都見不着,又怎麼可能有人來救。
她不蠢,不得已跟上去,艱難地避開地上的骨頭往裏走。
不進去不知道,沒想到死水蕩裏面這麼大,甚至空曠無比,偶爾有幾塊大石頭杵在凌亂的骸骨之間,陰氣森森。
溫瀾九縮頭縮腦地跟在後面,渾身的寒毛豎起來,但礙於面子又不願意去抓黎一白,就這麼僵硬地移動着。
幹啥要走這裏面來,陰森可怖,仿若飄蕩着怪物嗚咽的聲音。
“今晚是出不去,就在這裏將就一晚。”
在這一堆白骨之間這簡直就是開玩笑,還不如之前那個洞子。
“是的,我就在這裏,溫小姐你自便。要真怕的話允許你距離我一米的範圍,兩萬。”
黎一白說完,躍到一塊表面平整的大石頭上,側躺,那樣子倒是舒服得很。
溫瀾九才受不了這屈辱,冷哼一聲,故意和他拉開了距離,“哼,我怕,你太小看我了,我可是整個鎮都知道的送陰師,送陰師你知道嗎專門和死人打交道的不就是幾根骨頭嘛,我會怕,笑話。”
語畢,閉着眼踹飛了一塊動物骨頭,腿軟,也打算找塊順眼的石頭坐坐。
她掬着腦袋在一地骨頭間踱步,很快瞄準了距離黎一白有一段距離的石頭,撒腿往那邊跑。
“小心地陷。”
身後傳來陰惻惻的聲音。
溫瀾九冷嗤一聲兒,前腳剛踩空,還沒反應過來,後腳也緊跟着陷下去了。
仙人闆闆的,看起來和其他地方沒有區別的沙地,下面竟然是空的,沙子像一隻只蛆蟲在蠕動,將她往下面帶,啃咬她的身體。
老漢的喪事還沒辦,還沒送弟弟去大學,她不能死。
“黎一白”
溫瀾九提着嗓子喊出聲。
黎一白側躺在那石頭上,紋絲不動。
“黎一白你不會見死不救吧有人看見你和我一起上船的,要是你一個人回去你也逃不了干係。”
“溫小姐,這法子沒用,換個法子。”
“那你要我怎麼樣”
沙子已經到胸口了,底下拉拽的力氣只增不減。
“求我。”他不鹹不淡地說。
溫瀾九咬牙,忍了,“求,我求你,救我,這樣總行了吧。”要是能出去,非得把這屈辱討要回來。
“沒有誠意。”
“”
“叫少主。”
“”
“叫老大。”
“”
“叫祖宗。”
“”
仙人闆闆
長這麼大還沒受過這樣的氣,可是馬上就要陷落到肩膀了
溫瀾九攥緊了拳頭,終於還是妥協,閉上眼睛。
“少主,老大,祖宗求你救我。”
這還差不多。
黎一白優雅地從石頭上下來,慢悠悠地走到她旁邊,朝她伸出手去。
溺水的人碰到浮木總是瘋狂的,溫瀾九顧不得尊嚴,伸手抓住了他。
他的手溫熱乾燥,骨節修長但又細膩,摸起來很舒服,沒見他使多大的力就把她從沙坑裏拽了出來。
“去你大爺的,去你的少主”
她一巴掌照顧過去,只是還沒碰到目標,就被他兩個手指輕易地掐住了。
仙人闆闆
她大罵。
“不想死就給我乖乖的。”
語畢,甩開她的胳膊又回到了那塊大石頭上,閉目養神。
溫瀾九自認輸得徹底,泄氣地順着他走過的路徑走,選了他旁邊一塊不大的石頭坐下,眼睛的餘光正好就瞥到了兩塊石頭間的縫隙,裏面塞着一個黑乎乎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