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六家院內，一位張家人叫住方正：“忙了一夜，你也該累了。”
說着回頭看了眼躺在草蓆上的張初五，笑道：“你看初五這小子，平日裏多精神，這時候沾地就能睡着。”
“我沒事。”
方正輕輕搖頭：“先把這裏收拾乾淨，安進叔、嬸子，總不能就這麼放着。”
說着，就去搬擡地上的土牆碎塊。
一夜忙碌，幾乎所有人都筋疲力盡，只有他仍然神色平穩、不見異狀。
甚至就連身上的傷勢，都好了幾分。
“哎！”
對方聞言一嘆，朝着場中跪地不起，雙眼赤紅的小六連連搖頭。
“可憐，先是秀秀，又是安進兩口子……”
說着語聲一轉，面上露出憤恨之色：“招金那小子也真是的，自己爹孃死了他也能睡得着？”
“水來了！水來了！”
門外傳來吶喊聲，隨即有幾人擡着水桶走了進來。
“這水能不能喝？”
“能喝！”
領頭之人抹了把臉上的汗珠，道：“這水是專門從城東拉過來的。”
“那邊的水沒事，附近的人也沒出現鬧肚子的。”
昨夜那殭屍破了古井封印，引得地脈陰煞涌動，污了附近的水源。
喝的人，輕則鬧肚子，重則疼痛難忍，甚至有內臟出血的情況出現。
不知多少街的人喝水成了問題。
現在看來，東城那邊還沒有受到波及。
“那就好。”
院內忙碌的幾人當即圍過去：“可渴死我了，有水不能喝真是受罪。”
“誰說不是哪？”
“也不知道什麼時候井水才能喝？如果一直這樣，那就糟了！”
“不會的，衙門的人說了，正在解決，相信過幾日就會好的。”
“但願如此。”
衆人議論紛紛，面上也不禁帶起愁容。
如果水源一直如此，他們還真不知道該如何辦纔好。
“方兄弟！”
有人隔空大喊：“馬神婆叫你過去一趟，在玉昆二哥後院那個佛堂裏。”
“哦！”
方正擡起頭：“馬婆婆出獄了？”
…………
佛堂肅穆。
堂前卻搭了一座道家法壇。
馬神婆弓着腰，把淨水、硃砂、符紙、銅鈴等物一一擺放整齊。
“馬婆婆。”
方正趕過來正看到眼前這幅情況，當即上前一禮。
“嗯。”
馬神婆慢悠悠的轉過身，道：“看樣子，我那玉符沒能派上用場。”
“是我們不小心。”
方正面露苦澀：“誰也沒有想到，竟然會有人貪心到去拿死人身上的東西。”
說着，取出玉符拱手遞過去。
“呵呵……”
馬神婆接過玉符，冷冷一笑：“人心貪念，無有止境。”
“不過嘛……”
她掃了眼方正，道：“有人貪心重，控制不住之際的手，有些人還是能剋制住貪念的。”
說着，她擡手拿起法壇上的符筆，輕沾硃砂墨。
“符，有符頭、符膽、符腳一說。”
“有了頭、膽、腳，就差不多類似於人了，符、炁一體，靈性滋生，逐有神效。”
說話間，她手腕輕抖，三個勾就出現在符紙之上。
方正心中一動，急忙湊到近前觀看。
“符頭，因傳承不同各有差異，較爲常見的就是這‘三勾’符頭。”
馬神婆語聲不斷，繼續道：“這三勾，代表天地人，也代表三清、三界。”
“總之，你可以理解爲它們代表了一切。”
“而有些符頭，則會有特指某些東西。如三將軍符頭，專指雷、火、風；三臺符頭，指城隍、土地、祖師，不一而同。”
“每一種符頭，對應的法符都不同，其中自然以這種三勾符頭涵蓋最廣，也最爲常見。”
“那……”
方正張口欲言。
“別出聲！”
“是。”
方正只能無奈應是。
看樣子，對方雖然有教自己一些東西的想法，卻並不想太用心。
能學多少，全憑自己領會，沒有解惑的意思。
當下他也只能認真聽，不管理解不理解，先把對方的話記下來再說。
“畫符不知竅，圖惹鬼神笑；畫符若知竅，驚的鬼神叫！這竅，就在符膽之中。”
馬神婆口中講述，手上不停，符筆沾着硃砂墨，在符紙上龍飛鳳舞。
“三清道藏有云：天地初分，陰陽有變，有三元五德八會之氣成飛天之書，後撰爲八龍雲篆明光之章。”
“八龍雲篆明光之章，自然飛玄之氣，結空成文，自方一丈，內立一切。”
“三元即立，五行鹹具，三五和合，謂之八會，乃天地初成之文。”
“其後有龍章、鳳文、玉牘金書、丹書墨籙等等，皆是以此而來。”
“不明其意，難知其竅！”
方正緊皺眉頭，試圖理解神婆話裏的意思。
莫非畫符，還需要專門學習一種什麼雲篆明光之章的文字不成？
這種文字，可以溝通所謂的天地之力？
但似乎又不是，因爲馬神婆筆下的字，他有些部分明明認識。
正中，是一個‘淨’字。
“符膽祕字據聞共有八十一種，每一種拆解開來又能組成其他文字，如此纔可千變萬化、無所不能！”
“就如這淨水符。”
馬神婆手上轉折，道：“有破煞之力、淨水之能，需明瞭其中訣竅。”
“…………”
“大道宣經有言：內心精誠，外則凝氣聚形，拿過筆墨依樣畫葫蘆，是沒有效果的。”
“更有一些傳承，會在自己的符法中加入些矇蔽外人的筆觸，讓人難以模仿。”
“尤其是高階符法，更是傳承的祕中之祕，外人想偷學幾乎不可能！”
方正默默點頭。
雖然神婆話不多，卻句句精湛，每一句細細想來，都似有所指。
真是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
果然，這種事情沒人指點，只靠自己摸索，不知道何時才能走上正軌。
“符腳爲收尾，乃是貫穿始終所在，各門各派都有自己的專屬畫法。”
“呵……，就算沒有符腳，也是常見。”
“唰！”
伴隨着一筆倒畫，馬神婆收筆符成。
雖然口中絮絮叨叨了一大堆，卻不影響她的動作，整個過程一氣呵成！
“這就成了？”
方正有些激動的看着眼前的符紙，這還是他第一次親眼見到真正的靈符誕生。
“這樣，就代表着它擁有了破煞、淨水的道蘊。”
馬神婆放下符筆，面色不變道：“但有了這種道蘊，卻不代表有了這種能力。”
確實！
不能說你寫下破煞、淨水，就真的擁有這種能力了。
即使符是用擁有靈性的物品所制，更有畫符人的精神引導，也是不成。
他來時的世界，據說畫符之人需要有道家身份，有傳承，才能藉助神靈之力施展符法，不過這裏似乎不太一樣。
“那……”
方正心中轉念，當即問道：“還差什麼？”
“還差最後一步。”
馬神婆道：“給它渡入靈性，激活符內道蘊，讓它擁有真正的法力。”
“應該怎麼做？”
這應該是關鍵了，方正不禁有些激動。
“方法，各門各派、各家傳承都有不同，不過這些大都是傳承之本，不可外傳。”
馬神婆慢悠悠的轉身，道：“老身，自然也一樣。”
方正面色一白。
“不過，不懂渡靈之法，也有別的方法可以激活符紙。”
“什麼方法？”
“錚！”
馬神婆手上一晃，一枚錚亮的匕首就已出現在她的掌中。
“用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