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一個勢力是可以完美的,不管是官府,道教,或者別的組織。
張魯以五斗米教治理漢中,十分可行。如果不是外力進入漢中,張魯可以一直統治漢中到死。
但是五斗米教人員複雜,既有信仰赤誠的信徒,也有爲了官職而假裝信仰的信徒。
比如說楊柏。
楊柏貪財吝嗇,官拜漢中長史,同時也是五斗米教的祭酒,家中供奉着老子畫像,也經常誦經。
他受到張魯的信任。
結果關平進入南鄭城的第一天,就將楊柏給殺了,楊柏家中的萬貫家財,也被關平不客氣的笑納了。
而如楊柏這樣犯法乃至於爲非作歹的人不少,有士人出身,也有庶民出身。
別以爲庶民都是老實巴交的,沒準庶民出身的人,會更加變本加厲。
本是田家子,忽然抱上了五斗米教這金大腿,做了祭酒,治頭大祭酒,忽然忘乎所以,所以大肆貪污,強搶民女,乃至於殺人越貨。
爲數不少。
而漢中郡官府雖然決心行動,但卻並不是大張旗鼓,反而是暗中行事。講的是調查清楚,然後才捉拿作奸犯科者。
若是大張旗鼓捕殺人,難免要造成漢中動盪,到時候那些不曾作奸犯科的祭酒,治頭大祭酒誤以爲危及自身,然後一起造反,那樂子就大了。
打擊面不能太大,分之,分之,再分之,纔是上策。
漢中十座城池,除了關平初入虎城,殺盡了城中治頭大祭酒,祭酒之外,其餘城池都還有治頭大祭酒,祭酒的存在。
便是連虎城城外的裏,亭,鄉這些地方,仍然有大量的祭酒。
想當初徐庶進入漢中之後,便是管理義舍的一位老者,都是祭酒。祭酒這種人在漢中,數目龐大。。
五斗米教的祭酒是不能全殺光的。
卻說虎城。
虎城徐家,乃是關平面前當之無愧的大紅人,漢中目前第一等的人家。因爲關平初入虎城,便定下買千里馬的計策。任命老吏徐虎爲從事。
目前這個從事還掛着,正式官職名稱爲楊武將軍從事,要領俸祿,不任事。而徐招先做虎城縣令,然後被升遷進入郡中,成了漢中主簿。
而虎城縣令職位,關平便指派了徐虎的次子,徐招的弟弟徐遠上任。
關平待徐家父子不薄,徐家父子也是盡心盡力,而徐家父子對五斗米教深惡痛絕,此事由漢中郡守府下達命令後,徐遠便暗中指派人調查那些城外的祭酒,這一調查,還真是觸目驚心。
卻說五斗米教的規矩是初入教稱爲鬼卒,需得上交五斗米,學道有成之後爲祭酒,資深祭酒爲治頭大祭酒,爲張魯統治各縣。
祭酒足有五千以上,鬼卒更是多不可數。
這些祭酒不少都是庶民出身,貪婪暴虐,以鬼神名義,謀取田宅,乃至於殺人越活,強暴婦女之事,比比皆是。
神棍能不出壞人?
祭酒們強暴婦女,甚至說談不上強暴,因爲可以用鬼神的名義行事。比如說這個婦女生病了,不看醫生不治病,來找祭酒祈求鬼神原諒。
祭酒說,我們睡一晚吧。
病入膏肓的信徒,能不相信嗎?
所以徐庶,馬謖才認爲,百姓愚鈍,士人聰慧,智慧越高,則越不信鬼神。
關平才定下了提拔士人,扯出大旗,驅逐五斗米教,撥亂反正,於是才能成勢,強壓張魯。
此攻心,計謀之法,如果真拉出大軍,雙方真刀真槍的幹上一場,關平可沒有那麼容易進入漢中。
而徐遠這一調查,這種情況便是比比皆是,觸目驚心。
虎城南方有一處潮濟鄉,潮濟鄉有人口四五千,下設二亭,八里。之前這些小官吏的職位,便是被五斗米教的祭酒們瓜分了。
徐招,徐遠先後任職虎城縣令,便派遣了可信的官吏,驅逐了五斗米教的祭酒,擔任了這些官職。
而原本那些五斗米教的祭酒們,一時只是閒賦在家,有的人成天誦經叩拜鬼神,有的人則是憂懼。
後來關平殺入南鄭,善待了張魯,這些祭酒們這才鬆了一口氣,繼續誦經叩拜鬼神,又組織五斗米教的祭祀活動,十分的活躍。
但也有人韜光養晦,開始低調做事的。
馬衝便是其中之一。
馬衝表面上是個很正常的祭酒,但是其實是個狠毒之人。
馬衝今年四十多歲,加入五斗米教十幾年,乃是五斗米教中資深的祭酒。他本是一介農戶出身,目不識丁。
但因爲加入五斗米教之後,便水漲船高,成了祭酒之後,更成了東陽亭亭長,這十幾年之中,他做了不知道多少事。
也不誦經,也不燒香。
低調的過份。
但儘管如此,馬衝仍然是心驚膽戰,夜不能寐,經常在夜中驚醒。
這日馬衝一早出了家門,來到了附近的小河上釣魚。中午也不回去,喫點飯糰充飢,直到黃昏,馬衝纔拿起魚簍,釣竿回去家中。
路上有許多村民對馬衝打招呼,但馬衝只是低調的嗯了一聲,或點點頭,匆匆回去了家中。
“可回來了。”馬衝的老妻陳氏,依在門前等馬衝回來。馬衝對着老妻點點頭,進了門去。
隨即馬家開始開飯,馬衝坐在大堂的上座,其下是老妻陳氏,妾李氏,妾王氏,妾年氏,以及諸多馬衝子女。
馬衝神色鬱郁,看了一眼妾李氏,這小妾是他暗中毒殺了李氏的丈夫,然後弄到手的。
此事做的神不知鬼不覺。
馬衝再看看自己腳下,在這塊地板下邊埋藏着許多的金子,乃是他多年來的積蓄。
昔日這些東西,都是美好的東西。但此刻關平掌權,統帥漢中,這些東西,反而成了催命符了。
馬衝匆匆吃了飯,前往前院打水,卻又停住,因爲前院內埋葬着一家人的屍骨,夫妻兩個,加上三個孩子。
這一家本是馬衝的鄰居,馬衝貪圖鄰居家的田宅,便親自以鬼神的名義將夫妻二人騙過來,然後殺死,又殺了三個孩子埋葬在院子內。
對外謊稱,這一家五口前往巴蜀投奔親戚去了,順水推舟的收了鄰居家的田宅爲己用。
在此之前,馬衝都是得意的,也不曾害怕過。人不爲己天誅地滅。我乃五斗米教祭酒,有護身符在。
殺人越貨又怎麼了?貪圖美色怎麼了?貪財怎麼了?
聽說長史楊柏便是貪財之人,家中鉅萬,還不是穩穩當當的?
但此刻,馬衝卻覺得這統統都是催命符啊。他晚上驚醒,便是因爲做了噩夢,夢見官府來捉他去菜市口啊。
馬衝跺了跺腳,面色難看的去打水洗澡了。洗完澡之後,便上牀睡下,這一夜又驚醒了三次。
第二天馬衝又打算早早的出門去釣魚,只有釣魚,才能讓他的心靈稍稍平靜。
但是麻煩來了。
一大早徐遠便派遣出了許多衙役,幫助亭長處置五斗米教一事。
現在東陽亭的亭長叫陳員,乃是一位士人,對於五斗米教也是深惡痛絕。他一大早上邊帶着十幾個衙役,都是帶刀帶弓,衝入了馬衝的家中。
馬衝剛打算出門見此便想腳底抹油逃走,卻被如狼似虎的衙役給逮住。隨即,衙役們又衝了進去,抓住了馬衝全家。
而陳員帶着衙役們到來,自然是造成了不小的動靜。引得村落內的不少村民前來圍觀,他們見馬衝被抓住,頓時露出了怒容。
只是一時間沒有人站出來,所以沒有一擁而上罷了。
畢竟馬衝乃是五斗米教的祭酒,而他們是信衆。
“教衆們。關平殺了師君(張魯),要滅亡五斗米教啊。這人已經得罪鬼神,鬼神定會下達懲罰,教衆們你們只要動手殺了關平,解決這些關平的走狗,便會的鬼神庇佑。”馬衝本是絕望,見此卻生出一股力氣,奮力大吼道。
“殺,殺了這幫關平的走狗。”一經煽動,村民們便已經是羣情激奮,然後各回各家,有弓的取了弓,沒弓的取了鋤頭,叉子,憤然要一哄而上。
當年太平道的黃巾兵,初時便是靠着鋤頭,叉子擊敗了很多縣令,郡守,將軍,繼而席捲天下的。
宗教十分恐怖。
漢中便是這個鳥情況。關平屁股下坐着的江山,只依靠強大的兵力維持,士族的支持,以及善待張魯得來的。
若一旦殺了張魯,那麼漢中必亂。
甚至現在關平想要動手,也不敢大面積的打擊祭酒,治頭大祭酒,只能打作奸犯科的,以法律滅之。
然後召集道教其餘支脈來漢中,吸取五斗米教的信徒,分化之而已。
而村落內。亭長陳員只帶來了十幾個衙役,但是百姓卻足有數百人,加上一些少年也乾脆的拿起叉子蜂擁而來。
這人數足有四五百人啊,而衙役一夥也就十幾個而已,雙方力量相差太懸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