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錚和龍茜兒說這話,表面上十分平靜,內心卻掀起了驚濤駭浪。

    龍茜兒提到了遼東鐵騎,讓他悚然一驚,的確,遼東鐵騎如果以平原爲中心,從側面忽然出擊,陸錚只要在平原上,他就不可能有逃脫的可能。

    而陸錚所安排的各種策略,極有可能落入遼東鐵騎的眼中,因爲在這麼大的地方,陸錚的力量有限,對遼東鐵騎來說,卻是他們的主場。

    陸錚手下雖然有幾百精兵,可是他還沒狂妄到以爲自己能在平原上和遼東鐵騎對抗,陸錚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暗罵龍靈秀是個瘋子。

    遼東鐵騎和使團倘若真釀成了血案,這麼大的事情不可能捂得住,遲早要露餡,一旦事情泄露出去,必然會造成天下震動,到那個時候,只怕歆德帝也會寢食難安。以歆德帝的秉性,他一定會嚴查此事,不知多少人爲因此人頭落地,龍靈秀可能也不能全身而退。

    一念及此,他道:“茜郡主,你未免太危言聳聽了吧?遼東鐵騎是我們大康的最精銳之兵卒,他們的使命是禦敵於國門之外,我們是大康的使團,他們的兵鋒怎麼會指向我們?”

    龍茜兒冷笑一聲,道:“陸錚,你別自欺欺人了,其實你已經信了我的話對不對?你和我的姑姑交手這麼多次,你還不瞭解她的能量和膽子麼?這天下就沒有她不敢幹的事情,這天下也沒有她掌握不了的勢力。

    遼東鐵騎一直就不是鐵板一塊,我的姑姑在遼東鐵騎之中擁有自己的人馬又有什麼奇怪呢?”

    她沉吟了一下,繼續道:“還有,遼東鐵騎其實根本不用大規模出擊,他們只需要在旁邊環伺,將你的動向摸清,北燕你有敵人,這一次你的敵人也是下了血本的!遼東鐵騎只需要把你的蹤跡準確的反饋過去,任你陸錚多狡猾,多難纏,估計也難擋他們的精誠合作!

    所以,你除了相信我之外,沒有其他的辦法可以想,你說是不是?”

    龍茜兒侃侃而談,語氣十分的篤定,顯然她早就準備好了,可以說是胸有成竹,陸錚攤攤手道:“好吧,茜郡主,你說說你的計劃,我聽一聽?”

    龍茜兒道:“很簡單,你和我都棄掉自己的車駕,而後只在幾個心腹護衛的保護之下,晝伏夜行,我們全都騎馬,區區幾十騎根本不引入注目。

    而我們的車駕則是分成幾波,若即若離,每隔一兩天,我們悄然回到車隊露一兩次臉,這樣我們就能化明爲暗了,唯有這樣做,我們可能保證順利踏入北燕的領土,你說呢?”

    龍茜兒顯然是做了充分的準備,她“唰”一下拉開帳蔓,帳蔓裏面赫然有一副北地的地圖,地圖上北地平原的各處要點都被她標註得非常的詳細。陸錚看了看,心中也有幾分佩服,道:“茜兒郡主,你真上心了!既然如此,就按你說的辦!看來這些年茜郡主騎術精進得厲害,自信很充足,這樣吧,我們乾脆休整一天,後天再出山!”

    龍茜兒道:“好!我這裏還有幾十輛車駕,明天我會下令,讓他們統統的都出山,我們只留七八人殿後,這樣的安排,無論是誰也不會想到!”

    陸錚道:“這樣的安排也只有我纔有膽子,如果北地的那位世子知道我竟然同意了你的這個安排,估計他一定不會饒過我!”

    陸錚這話不是無的放矢,和碩郡主地位尊崇,冰清玉潔,豈能喬裝打扮和一幫男人揚鞭策馬而行?但是,現實的情況只能如此,陸錚唯有接受龍茜兒的建議這一條路。

    因爲,相比安全來說,其他的都是浮雲,如果陸錚此行北燕自己的安全得不到保障,一命嗚呼那自然糟糕透了。如果他能僥倖到北燕,可是龍茜兒有了閃失,他的結局也會很悲慘。

    所以,陸錚和龍茜兒此行誰都不能出差錯,索性,龍茜兒這個提議陸錚便採納了!

    ……

    茫茫的平原,一望無際。這裏是大康北地最寥廓的地方。

    平原上在這個季節盡是青紗帳,因爲有莊稼的遮掩,並非一望無際,但是浩浩湯湯,出使北方的使團還是能夠看得很清楚。

    大康的驛站非常的發達,但是使團的隊伍過於龐大,驛站根本無法提供有效的幫助。不過有一點,有驛站的地方相對安全,因爲這足以說明大康的權利觸角,在這個地方依舊具有極大的掌控力。

    臥虎山只是一個看上去很平凡的小山包,小山包上,一彪黑衣人潛伏其上,這一彪人非常的謹慎,不僅有暗哨環伺,而且馬蹄都裹了厚厚的棕,所有人清一色的黑衣蒙面,白天潛伏,如同潛伏在漆黑山洞中的蝙蝠一般。

    這一隊人馬便是從北燕越過了千里的山水趕過來的!傅葉在其中和所有人不一樣,他穿着儒服,溫文爾雅,宛若是遊山玩水的貴公子一般。

    “傅少,果然不出您所料,陸錚很精明,他並沒有跟隨使團一起出山,甚至連和碩郡主都沒有在使團中,他們這是還藏在山裏?”

    一黑衣首領過來給傅葉稟報,傅葉嘿嘿冷笑道:“陸錚不厲害,當年他能把我的老師趕得走投無路?不過,我們也不要迷信,覺得此人不可戰勝。你剛纔就說得對,他和和碩郡主一定在山裏!

    只要他們出山,就一定會有動靜,只要他們現身,我們就把他們盯死,然後……”

    “我明白了傅少,只要盯住了他們,我們再伺機動手,到時候必然能一擊而中!”黑衣漢子連忙腦補道。

    傅葉詭異的一笑,道:“曾頭領,我說了要動手了麼?我們不遠千里過來,不是來送死來的,而是來立功受獎的!都給我記住,我們絕不動手,就這樣天天盯着這一塊平原就行,倘若誰敢壞事,別怪我姓傅的翻臉不認人!”

    黑衣漢子呆若木雞,不知道這位少年公子葫蘆裏是賣的什麼藥。這一次來的可都是死士,關鍵時刻能夠豁出命去殺人的存在,仲父明花費了這麼大的代價,結果是一刀一槍不施展,就那樣退回去麼?

    傅葉輕輕嘆了一口氣,道:“曾頭領,你要記住,這個世界上的事情但凡要打打殺殺的,那都是迫不得已的!打打殺殺不是目的,而是手段,我們逼不得已才動刀兵!

    看看眼下的局面吧,最恨陸錚的人不是我們的老師,而是大康國的那位公主,所以啊,我們只需要慢慢的等待,現在三方大家都心知肚明,陸錚也非常清楚此行不會太平,既然如此,我們比的其實只是耐心。

    誰如果沉不住氣,誰可能就要先敗下陣來!說起來,一個陸錚有什麼可怕的?我們等得起是因爲陸錚越往前走,他將越進入我們的心腹之地,就算我們一次都不出擊,到了北燕,陸錚還能輕鬆活命?”

    黑衣漢子微微皺眉,道:“可是仲父先生要求我們必須在南邊大康的國度斬殺此人,否則一旦進入了北燕,我們將會面臨極大的麻煩,這對我燕國來說也是非常不利的!”

    傅葉冷笑一聲,道:“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老師人在上京,他知道眼前的局勢麼?連你都看出來了,陸錚防範很嚴密,由此可見,他極有可能還在守株待兔呢!我們認爲的大好機會,興許恰恰是人家刻意營造出來的,目的就是讓我們自投羅網!

    曾頭領,我相信老師叮囑過你,讓你聽我的號令,所以,我希望你能謹記自己的身份,明白嗎?”

    黑衣人心神一凜,立刻道:“是,傅少,我明白自己的身份,一切聽從少爺您的號令!”

    傅葉哈哈一笑,道:“那就對了,接下來很多天,我們唯一做的事情便是潛伏,大家好喫好喝,然後好好的休息,你看看這一望無際的平原,這是天下的糧倉啊,這也是大康國爲什麼如此強大的原因所在。

    我們北燕要想不滅,終究一日需要走出荒原,所以,我北燕的局勢一旦穩固,必然南顧,到那個時候,眼前的這一切環境,對我們都將不再陌生,這裏將是我北燕男兒浴血疆場的遼闊大地,現在,今天,我們不過是探探路,熱熱身而已!”

    傅葉用手指着一望無際的麥田和高粱地,舉手投資之間皆豪氣逼人,年輕人胸懷大志啊,其雖然年輕,也難怪仲父明能看重他,北燕之中,亦有人傑。

    時間轉眼過了三天,三天的光景,天地之間一片平靜,陸錚等待的襲擊根本就沒有等到,連前面斥候隊伍也探不到任何敵人的蹤跡。

    至於陸錚和龍茜兒兩人率領十幾騎,更是時快時慢,晝伏夜行,偶爾會進入使團的大隊伍,然後很快的露臉,旋即又迅速和使團的隊伍分離,隱入茫茫的麥田和青紗帳之中。

    “如果他們再不來,我們可就要跨過去了,這裏離北燕的邊境僅僅一百餘里路程了!”龍茜兒忽然道,她眯眼看着遠方,神色中似乎還有一些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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