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笑容從容而溫和，像個英倫紳士，但張教授卻覺得一股毛骨悚然的陰冷感，他還是比較熟悉那個豪邁粗獷的關西大漢似的陽光笑容。
莫道難就這麼從擔架上站了起來，對着他們微笑，毛骨悚然。
“謝謝你們保護我啊。教授……還有教官。”
此時軍械庫裏滿目橫屍，有蟲屍有人屍，還有蟲屍裏藏着人屍以及碎成一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不分彼此的碎肉，宛如一個失控的大型屠宰場現場。
劉劫在追出山門前一路以天刀的無匹刀勢爆掉了一路的血肉，像一臺壓路機蠻不講理地橫穿而過壓出了一條血肉模糊的大道，不管是沿途的魔蟲還是盜墓隊員都在裏面，附近還有十幾頭大蠕蟲，但是它們竟然不敢攻擊莫道難，低眉順眼的像聽話的惡犬。
剛纔的場面過於混亂，科考隊員們自顧不暇勉強自保，竟然沒有注意到那些蠕蟲都自發越過了躺在擔架上的莫道難，明明那裏有一塊不會反抗的大肉。
“真是厲害啊，這樣的強者我連睜眼直面他的勇氣都沒有，天辰武士團竟然還雪藏了這麼厲害的角色。”莫道難腳踩上血肉大道由衷地讚賞着劉劫蓋世無雙的武力，眼中滿是豔羨和……渴望。
“你不是莫道難，說你的名字。”姜隊長冷冷道。
“隊長，你在說什麼啊？”莫道難一臉迷糊道：“我是你訓練的，你難道還不瞭解我嗎？就算你不瞭解我，你也應該看得出來我的臉和受的傷都不是假的啊。”
姜隊長皺着眉，手裏的武器卻總有一支槍鎖定了他，事情怪就怪在這，他姜隊長的眼睛不敢說火眼金睛，世上能騙過他的僞裝技術或許有，但絕不可能這多長時間瞞得天衣無縫，那他這個特種兵教官，前國家安全局一級特工簡直可以去死了。
但這個人，絕對不是，他認識的莫道難。
沙狐也皺着眉，這個人的語氣……好熟悉啊，難道他是……不，不可能。
不過事情的發展永遠不可能如他所料了，狼獾以及卑微的姿勢下跪道：“星夜大人。”
沙狐一臉驚駭地看着莫道難道：“星……星夜大人！”
……………………………………
“你說科考隊裏有內奸，你怎麼知道？”劉劫盯着毛菁沁道。
毛菁沁道：“從我受傷墜崖，我就懷疑是有人故意害我，畢竟我很清楚當時我實在沒有道理突然受傷吸引蝙蝠羣圍攻直至墜崖，後來回到科考隊，我發現常沙和扎西被害，莫道難重傷，我幾乎肯定隊伍裏存在一個把科考隊方位告知敵人的人。”
劉劫說道：“有道理，這地宮結構複雜，而且地宮外圍的山路甬道和地下水系統也是四通八達，連宗主寶庫裏的宗派全圖都沒有標出，科考隊如果進入地宮外的地層，以那些人區區幾十人的人手幾乎不可能追蹤，最好的辦法就是事先安插內奸，可這也不是絕對的，據我所知就有不少祕術可以在地底甚至水裏追蹤一羣人，那些盜墓小隊奇人不少，未必就沒辦法。”
毛菁沁連連搖頭：“如果只是追蹤的問題，那的確未必是有內奸，但是他們卻很可能一開始就掌握了這次行動的所有資料，包括地宮機關地圖路線還有隊員的資料，甚至可能連我們這次科考行動本身，都是他們通過在國家的隱線安排的!”
隔着一座山壁，張教授一臉震驚道：“這次行動從一開始就是你們安排的！”
莫道難打了個響指道：“真聰明！”
沙狐說道：“星夜大人，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莫道難，或者說是星夜溫和地說道：“你不需要知道。”
沙狐囁嚅道：“你……你要殺我。”
星夜說道：“不錯嘛。沙狐，你很瞭解我，看來除掉你是對的，我最恨別人瞭解我。”
姜隊長面似冷靜地舉槍鎖定，心中各種心緒如麻，思考着目前局勢的破解之法，原本破局的超級不確定因素劉劫被出局了，如今又是一個複雜的新局勢。
張教授脫口而出：“原來是你控制這些蠕蟲，是你讓那樣蠕蟲攻擊並劫走了毛菁沁，把那位周先生引開。”
星夜點頭道：“正是，那種人物實在過於可怕，哪怕我真身降臨都只有被虐的份，幸好，這個手握神靈一般的力量的傢伙骨子裏居然是個被困於情慾這種無聊之物的凡夫俗子。”
亞西法師心頭一震，他注意到了對方口中說出的“真身”這個關鍵詞，一個想法從腦海裏蹦出來，震驚道：“你……這不是你的真身，你竟然……是用精神念力，附身在莫道難的身上！！”
“法……法師，你在說什麼？”張教授顫聲道。
亞西法師盯着眼前的莫道難說道：“我曾聽師門長老們提起過，西方魔法師中曾經出過一脈十分邪門的煉神流派，他們並不像傳統魔法師那樣依靠強大精神力研究能量與物質的反應組合來獲得力量，而是致力於對人腦思維意識的干涉影響，這一流派開創了不少恐怖的催眠和心靈控制的祕法，能夠以自己的精神力對別人的思維進行干涉和控制，把人當作傀儡一樣奴役，堪稱邪派中的邪派，其中最駭人聽聞的就是他們可以以自己的意識完全佔據控制另一人的身體，就像遠古修真傳說中的奪舍一樣！”
“什麼！！”張教授完全傻住了，居然還有這種祕術，這不就是超能力嗎。
如果說煉氣武者的存在還有一定合理性的話，那麼這個簡直就是鬼怪靈異的範疇了。
“也沒那麼離奇，萬物皆有科學。”星夜淡淡道：“我是個科學家，自然知道科學中也存在被庸人視爲恐怖的生化病毒人獸融合改造等課題一樣，其實只不過是基因工程學和細胞學的運用，說白了這不過是精神念力對人體內世界的運用罷了，只是有很多愚昧的凡人被束縛了思考方向罷了。”
“這樣的研究是侵犯人權的。”曾泰氣憤地指責道。
“人權？可笑。”莫道難的面容以平靜的姿態說道：“人權不過是你們人類給自己加的一個可笑定義而已，人和所有物種一樣不過是一堆蛋白質和脫氧核糖核苷酸的集合物罷了，誰又比誰高貴到哪去，人每天喫那麼多動物，誰又爲那些動物提人權，這個世界殺人最多的就是人自己，每天的人殺人，各種理由殺人，人權有過存在意義嗎？人權唯一的意義就是不停地被踐踏。無知的凡人。”
姜隊長冷冷道：“什麼叫你們人類？難道你不是人？”
“混蛋！我當然不是。”星夜似乎非常羞惱這種話：“我怎麼會是人這種低劣的生物呢！作爲一個科學家，我掙脫了一切束縛我思維方式和實驗手段的禁錮，我早就拋棄了一切道德價值觀等人類理念，我還以強大的意志克服了性慾這種低劣的生物慾望，可惜我還必須依靠肉體生存而不得不對食慾屈服，你們總該看過理查德·道金斯的《自私的基因》吧，食慾和性慾是基因控制生物的兩大手段。等我能完全打破被基因控制的囚籠，徹底脫去皮囊的限制，我就徹底自由了！我就是神了！是比神話傳說中許多諸神還要接近完美的神！”
在場衆人一個個心寒如冰，這……這還真不是人了。
眼前這位，自稱是個科學家，但是完全拋棄了作爲人類的價值觀和道德底線，從精神層面上完全否定了人類，自己都不把自己當人看，遑論對其他人類了，可能在他眼裏根本就不存在感性這一理念，如此極端，倒的確，有助於科學進展，難道這個組織的科學家都是這種拋棄一切道德原則的瘋狂狀態嗎？他們的終極研究目標，竟然是——不做人。
張教授越發覺得這個組織簡直就是人類世界的毒瘤，早晚會毀滅世界。
唐春姣則覺得這個人就像小說裏的走火入魔反而練成絕世武功的魔人，或者漫畫裏的瘋狂科學家，是那種超脫了一般意義的壞人，他不追求權勢，甚至不追求力量，是一個某種理念上的極端主義者，爲了向着某個方向前行丟棄了一切包袱，其中甚至包括人性感情這些絕不能丟的東西，也因此取得了一定成就，但也註定自我毀滅。
成就於極端，終將毀滅於極端。
姜隊長突然道：“法師，你說它是附身在莫道難身上，那麼也意味着，這身體的確是莫道難的身體。”
莫道難笑道：“不錯，所以我現在這個身體的實力仍舊是個普通的特種兵戰士而已，沒有武器的話連唐大小姐都打不過。”
姜隊長冷冷道：“我也不想跟你這種噁心的東西打，現在這個距離，就在這裏把你射成馬蜂窩最合適，不管什麼奪舍祕術如果宿主死了也就沒用了。”
“不管這傢伙的命了，這不符合你們解放軍的宗旨啊。”它歪頭打量姜隊長道。
“必要的時候，總要有人做出犧牲，這是每一個入伍的戰士都要有的信念。”姜隊長用比冰還冷的聲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