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排棘鰭劃過海面。
海洋之大無奇不有,水生動物長有背鰭的不在少數,但是這三排棘狀背鰭尺寸委實有些驚人,平均高度超過十米,最大的背鰭高有十八米,六層樓高,遠遠望去彷彿一艘巨型帆船穿越歷史的洪流而來。
如此驚人的背鰭,水面下深藏不露的主人真身該是何等宏偉?
背鰭破浪分水,水裏水外悄無聲息,這片原本應該欣欣向榮的海域方圓千里竟然連一隻飛鳥,一條小魚都不敢吱聲,唯有風聲水聲弄潮聲。
但是,不遠處,動靜就極爲驚人了,就在距離這巨獸一百海里開外,一支由三支遠洋艦隊,四個國家共計四艘航空母艦,十艘導彈巡洋艦,十二艘導彈驅逐艦,十七艘護衛艦,十五艘補給艦,十一艘攻擊潛艇組成的超大海上聯合作戰編隊從東西南北四個方向圍住了它,但是卻萬萬不敢輕舉妄動!
乍一看是包圍圈,仔細看久了倒像是護航的。
天下可還有誰出行能有如此排場?
這巨獸自亞歐與太平洋兩大板塊交界處東瀛海淵而出,一路向西,至朝鮮海峽與菲律賓海交界海域突然折向南行。
經過東京都海域時,橫須賀海軍基地所駐東瀛海上自衛隊第1護衛隊羣以及M國海軍太平洋艦隊所屬第七艦隊的一支以喬治華聖級航空母艦爲核心的航母編隊立刻跟上,在身後一百海里遠遠吊着。
經過朝鮮海峽時,華夏僅有的三艘航空母艦之一大明永樂艦所屬的航母編隊向東靠攏,同樣相距一百海里不敢寸進,同時鄂羅斯海軍太平洋艦隊也從海參崴派出一支巡洋艦隊靠攏,不管是華夏還是東瀛M軍方面都沒有對鄂羅斯海軍有些越界的舉動有絲毫不滿。
經過沖繩海域時,M國海軍太平洋艦隊駐那霸基地的又一支以尼米茲級航母爲核心的航母編隊向西靠攏,同時華夏另一艘航母大唐貞觀艦所屬的航母編隊從南海基地駛來。
整整六十九艘戰艦,其中包括尼米茲級和喬治華聖級這樣的大型核動力航空母艦,幾大強國在西太平洋短時間能夠集結的最頂級武裝陣容,竟然像剛受了領導刁難的小祕書一樣不近不遠跟着,默默地執行“護航”任務,艦上的各國海軍指揮官無不冷汗滿面,故作鎮定,但是眼睛裏的茫然出賣了他們,他們無法想象,那最可怕最不願接受的後果一旦發生,他們該怎麼辦?
不只是他們,因爲巨獸突然興之所至的“出遊”,幾乎所有世界強國的最高領導人都聚集在本國最高司令室,各國的軍事衛星都向着東海移動,其中還包括跟西太平洋沒啥關係的歐洲列國。
M國的五角大樓,東瀛的東京總部等地,所有人都保持一個姿勢,那就是雙眼死死盯住司令室屏幕上那隻露出冰山一角的魔神身影。
華夏,某基地總司令室。
華夏現任主席與幾名頭髮花白的共和國上將同樣死死盯住司令室的屏幕,靜若孤峯,與身後操作檯旁亂成了一鍋熱粥的操作員和通訊員們對比顯然。
“G的方位東經124.6,北緯33.1,已進入浙東近海海域。”女通訊員清脆的聲音隱隱帶着顫音。
巨獸的運動方向很明顯是華夏大陸,東海沿岸是什麼?是上滬市,是長三角經濟中心。
此刻華夏最高領導層承受了尤爲重大的壓力,這壓力來自太古洪荒,來自壓倒性的毀滅,站在這裏的都是華夏絕對的最高層,每個人的養氣功夫都到了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的地步,但如果細看會發現,隱於身後控制不住微微顫抖地雙手和一點點浸透後背的冷汗出賣了他們。
華夏已經悄無聲息地進入了最高警戒級別,所有東風系列核導彈全部解鎖,包括華夏現役的所有氫-彈,只要這個總司令室的指令一下達,隨時可以向千里之外的某個目標傾瀉堪稱滅世的毀滅之力。
巨獸在距離浙東省舟山羣島約一百五十海里的地方停了下來。
巨獸站起身來。
當祂潛於海下,海潮只得低聲應和,當祂站起身子,羣山都要爲之拜服,人類引以爲傲的鋼鐵鉅艦在海浪拍打下一顫一顫,就像諸侯匍匐着微微顫抖,向唯一手掌生死的君主表現自己的敬畏。
然而巨獸看也不看這些一路自發“護航”的軍艦,彷彿它們只是一堆破銅爛鐵,雙目深深地凝視着遠方依稀可見的華夏大陸。
而包括M國總統華夏主席在內的各國首腦也就陪着祂這麼凝視着,像是諸侯在等待君主發出命令,又像是等待着這次註定要讓他們永生難忘的事件,最終會走向怎樣發展的最終判決。
華夏主席的冷汗已密佈額頭,他微微顫抖但依然堅定可控的手已經拂上了核按鈕。
主席和幾名上將長舒口氣,冷汗已浸透背脊。
上滬市依舊繁華,世界依舊和平,人們依舊如常,爲生計理想拼搏的凡人們當然意識不到他們剛剛與滅頂之災操着頭皮而過。
沒有人知道,就在巨獸轉身離開不久,正對祂的浙東省臨海的一座高崖上,一頭農村裏極爲常見的老水牛慢吞吞地吃了口草,把掛在它那支斷了半截的牛角上的雜草蹭下來,然後慢吞吞地轉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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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的城市,沉默的黑暗。
一個冷靜的聲音問道:“說吧。我是誰?”
沒有人回答他。
“說。我是誰?”
冷靜的聲音透出暴戾,黑暗中睜開一對黃金豎瞳,兼具魔鬼與天神,人與惡獸的面龐若隱若現,瞳中還掛着些沒有消退的血絲,血絲延伸到雙瞳之外,隱於皮膚下。
他從一座斜架在高架橋上的大廈殘骸上站起身,俯視眼前方圓數公里的天坑,坑中空無一物,只有一團破碎的爛肉,想一堆被棕熊蹂躪了無數次後分屍肢解的肉。
可這肉居然還是活的,頑強地掙扎蠕動了着。
“說你的遺言吧。”
青年閉上了眼睛輕聲道,這座廢墟最後一絲光芒消失,死去千萬年後被喚醒的乾屍亡靈,終究只能在耗盡歲月積累的生命後真正逝去,遠古都市徹底死亡,只有兩個活物。
精神碎片呼嘯而過,有一個活物逝去。
“我只想活下去,我只是想活下去而已……”
遠古兇獸魔神,舊日支配者,夜吼着吞噬衆生的君主,無面的斯芬克斯,拉託提普魯利姆,渾沌,它最後的遺言,就是這個?
活下去,曾經身爲人類的他第一次發現他並不瞭解這個概念,對無數人類輕而易舉的事,對其它生物卻可能是拼上一切都不能強求的事情。
權與力,實在可笑。
青年突然有一種恍惚,無數年前,他似乎也曾站在這樣一個地方,看着除自己外最後一個活物消亡。
可那時,他還算是活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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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考隊倖存的四個人很快被軍方的救援隊找到了,被轉移到山下,一個二十多歲掛少校軍銜的男人向他們敬個禮,語氣恭敬道:“張教授,唐小姐,你們將會乘直升機直接被送到崑崙山基地,在那裏受到有最好的軍方醫療人員和醫療設備的治療,另外還有一些問題需要你們交待,希望你們配合。”
“其他人都沒有找到嗎?那些敵人沒有追到嗎?”
張教授的樣子像是一下子蒼老了十歲,他們這支科考隊已經註定被取消,活下來的人各奔東西,他也很可能不準再參與行動,而且可以想到,地宮的情況被發現後,從此相當長的時間他們會成爲國家監視的目標,不準透露這次行動的一切,但這些都不是最痛心的。
姜隊長,亞西法師,常沙,扎西,毛菁沁,他們的面容彷彿還在眼前。
少校猶豫了一下,說道:“我們會繼續尋找,接下來的是由我們軍方處理,請相信我們。”
如此公式化的說辭,張教授哀傷地搖了搖頭,上了直升機,曾泰似乎有什麼話要說,少校用眼神制止了他。
不遠處,一名高大魁梧,沒有掛軍銜的國字臉男人陰沉着臉走了過來,唐春姣遠遠地見到他就低下了頭,叫了聲:“四叔。”
“你還有臉叫我……”不待他一腔怒火噴出來,唐春姣一頭撲進男人懷裏,哭的梨花帶雨。
男人一腔怒火頓時被澆滅,臉色有陰沉轉爲溫情外加一分無可奈何的無奈。
上空,肋生雙翅,不似人類的黑影一閃而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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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的裂縫深處,沒有一絲光芒,卻有兩盞金色的燭火燃燒着,神祕的生物在裂谷上攀援,矯健靈活,將卡在裂谷中斷翼天使般的女子盤踞其中。
女子的身體在低溫下休克,體溫正在大量流失,從裂谷墜落的她本該死無全屍,卻不可思議的沒有一點外傷,似乎有股無形的力量神袛般護佑她。
神祕生物輕輕靠近女子,他全身都是黑鐵般的帶着鋒刃的鱗甲,但他絕非外表是個冰冷的冷血動物。
他呼出一口熱氣,女子體溫回覆,心臟發力將熱血泵向周身,面色轉紅。
他柔聲道:“我不會讓你變成冰淇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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