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馬焱半拖半抱的將蘇梅給弄到了老太太那處,老太太一看到醉的小臉通紅,滿身髒污的蘇梅,一臉心疼模樣,趕緊讓身側宮婢去回了蘇靨,先帶着蘇梅與馬焱出了宮。

    馬車之上,蘇梅被馬焱託着小屁股拎到了軟墊上頭,蘇梅歪着小腦袋靠在馬焱的肩膀上,捏着自己的小胖手捧在下顎處做成花朵形狀,一副歡喜模樣,嘟嘟囔囔的衝着馬焱細碎念道:“娥娥埋好了……要開花了……嘻嘻嘻……”

    老太太剛被穗香攙扶着上了馬車,便聽到蘇梅那聲聲癡語。

    “什麼要開花兒了啊?”看了一眼膩在馬焱身側的蘇梅,老太太就着穗香的手端坐在馬車軟墊之上,然後伸手將蘇梅那軟綿綿的小身子給摟到了自己懷裏。

    身旁溫軟觸感消失,連帶着那一股香甜的果酒奶香氣也一併離去,馬焱挺着背脊坐在老太太對面,看着那窩到老太太懷裏撒嬌的蘇梅,不自禁的便微眯起了一雙黑眸。

    蘇梅睜着一雙懵懂水眸,溼漉漉的看了馬焱一眼,然後又看了老太太一眼,突然“哇”的一聲就哭了出來,然後死死抱住老太太不鬆手。

    “喲,這是怎麼了?”心疼的抱住哭的不能自已的蘇梅,老太太細細的撫慰着她道:“不怕不怕,老祖宗在呢……”

    “嗚嗚嗚……”蘇梅哭的抽抽噎噎的,好似有什麼天大的委屈一般,那雙小嫩腳用力的朝着馬焱的方向蹬去,半撅起來的小屁股扭得歡實。

    馬焱靜看了哭聲搶天的蘇梅片刻,突然趁着她緩氣的空隙道:“要澆水,才能開花。”

    聽到馬焱的話,蘇梅突兀的便止了哭泣,她瞪着一雙紅通通的兔子眼看向對面的馬焱,歪着小腦袋奶聲奶氣的道:“那給娥娥澆水……”

    “嗯。”馬焱淡淡應了一聲,然後輕緩開口道:“你過來。”

    聽到馬焱的話,蘇梅扭着小身子又鑽回了馬焱身側,仰着小腦袋笑嘻嘻道:“娥娥要開花了……”

    伸手撫了撫面前蘇梅那張白嫩小臉,馬焱看着像只小奶狗一般睜着一雙溼漉漉的水眸定定看着自己的蘇梅,嘴角輕巧勾起,從寬袖暗袋之中拿出那串太妃蘇靨新賜的木患子,將其塞到蘇梅手中道:“數清楚這上頭有多少顆木患子,我便給你澆水。”

    用小胖手抓過馬焱手上的那串木患子,蘇梅歪着小腦袋左搖右晃了片刻之後開始用力的數起了上頭顆顆渾圓的木患子佛珠。

    看着窩在馬焱身側一副認真模樣數着手裏木患子的蘇梅,老太太那掩在寬袖之下的手掌微微握緊,一雙眸子定定的看向面前的馬焱,晦暗眸中神情意味不明。

    注意到老太太看向自己的視線,馬焱伸手將面前案几上頭的熱茶往老太太面前推了推道:“是孫兒之錯,讓娥娥妹妹誤食了果酒。”

    老太太垂首看了一眼面前被推過來的茶碗,靜默片刻後道:“我聽說,皇帝與你和娥娥賜婚了?”

    “是。”馬焱端起自己面前的熱茶輕抿了一口,語氣不卑不亢,十分沉着。

    “你是個聰慧的孩子,今日之事,怕是你已然有了主張……”輕嘆一口氣,老太太伸手細細撫了撫面前熱茶的杯沿,卻是一個走神不慎,指尖被那蘊熱而出的清膩茶水的細霧濺燙了一下。

    捻着指尖收回自己覆在茶碗上的手,老太太肅着一張臉,轉頭對跪坐在身旁的穗香道:“穗香,你去坐後頭的馬車。”

    “是。”聽到老太太的話,穗香輕應一聲,撩開馬車簾子,提着裙襬去到了後頭。

    穗香一走,寬大華貴的馬車之中只餘三人,茶香嫋嫋,蘇梅窩在馬焱身側,搭攏着眼皮,迷迷瞪瞪的數着手裏的木患子,那奶聲奶氣的“一,娥……”盤旋在馬焱耳畔處,卻是一直上不去“三”。

    “焱哥兒,平陽長公主心性孤高,能認你做義子,定是真心歡喜於你。”老太太看着面前低垂着腦袋不知在看何處的馬焱,語氣輕緩道。

    聽到老太太的話,馬焱一語未發,只伸手扶了扶靠在自己肩膀處不知何時酣睡過去的蘇梅,將其綿軟的小身子搭在自己盤起的大腿上,細細撫弄着她歪斜的小髻,那雙漆黑暗眸之中顯出一抹自嘲神色。

    他本就是一個私生子,能苟延殘喘的活下來,那還不應該五體投地的去感謝老天爺嗎?義子?呵……還真是他天大的福氣啊!

    看着面前眸色深沉,正在替蘇梅拆着小髻上絹花的馬焱,老太太面色微變,稍斂了斂神之後繼續道:“平陽長公主想接你入住郡王府,你意下如何?”

    馬焱拆着蘇梅頭上絹花的手一頓,然後緩慢擡首,眸子濃霧漸散道:“老太太,你要說的我都明白,這義子,我定是當的,這賜婚,我也不會反駁,只那郡王府,我卻是不會去的。”

    說罷話,馬焱把玩着那從蘇梅小髻上拆下來的絹花,微微眯了眯雙眸,將其放置於面前的案几之上。

    “既如此,那我也不逼你,這些都隨你自個兒的意,只……”說到這處,老太太忍不住的垂首看向那窩在馬焱身上睡得安穩的蘇梅,暗暗掩下眸中熱淚道:“只娥娥還小,你日後……”

    “孫兒定會好好待她的。”打斷老太太的話,馬焱擡首看向面前的老太太,面無表情的道:“有我馬焱在一日,定保她平安無事。”

    馬車轆轆,窗外秋風瑟瑟,天色已然暗黑,臨近子時,大道之上,打更之人提着響鑼悠悠走過,喊出一嗓高亮的打更聲,蘇梅翻了翻身子,趴在馬焱身上睡得香甜。

    ……

    翌日,天色微暗,風雨欲來,蘇梅從繡牀上起身,睜着一雙懵懂水眸,還有些沒反應過來。

    幼白端着銅盆自外室走入,便見蘇梅雜亂着一頭細發,傻愣愣的坐在牀榻上發呆。

    “四姐兒,快些起吧,今日公爺替柳姨娘辦入門酒,這會子外頭都要忙翻天了。”幼白一邊說着話,一邊將蘇梅從牀鋪上抱起,先是細細的替她淨了面,換了衣裳,然後再將人抱到外室的方桌邊食早膳。

    晃着一對小短腿坐在實木圓凳之上,蘇梅眨着一雙黑白分明的水眸,似乎還有些沒反應過來,她扭頭朝着身側的幼白開口道:“酒?”

    “對,外頭在辦入門酒,四姐兒今日可不敢瞎跑,若是被哪個不長眼的衝撞了,那奴婢可是擔待不起的。”幼白小心翼翼的將蘇梅面前的一盅芋頭粥掀開,聲音輕細的囑咐道。

    “哦。”聽罷幼白的話,蘇梅乖巧的點了點小腦袋,然後探身朝着那瓷盅的方向看去,白嫩小臉上鼻子微微聳動,將整張白嫩小臉都埋進了面前芋頭粥香甜軟膩的白細霧氣之中,只露出她那雙半眯起來的享受水眸。

    看着這副饞嘴模樣的蘇梅,幼白輕笑着將一隻小金匙遞到蘇梅手裏道:“四姐兒昨日裏頭可是貪喫酒了?”

    捏着手裏小金匙的小胖手一頓,蘇梅擡首看出身側的幼白,歪着小腦袋噘嘴道:“娥娥,沒有……”

    “哪裏沒有,昨日裏四姐兒被四少爺抱回來的時候,滿身都是酒氣,還死死拽着四少爺不鬆手,四少爺不得已,陪着四姐兒睡了小半夜,今早卯時纔將將起身去習武晨練。”

    幼白說話時語氣鬆快,含笑意味十足,但聽在蘇梅耳中卻猶如雷霆之擊一般,震的她半天都沒反回勁來。

    “對了,奴婢還聽說四姐兒與四少爺被皇上賜婚了?”沒有注意到蘇梅那張僵直的小臉,幼白又笑眯眯的補了一句話道。

    賜,賜婚……對啊,昨日裏她被那不長眼的皇帝賜婚了……

    暗暗嚥下一口口水,蘇梅手裏的小金匙“叮噹”一下落了地,發出一道清脆聲響。

    “四姐兒怎的這般不小心?”彎腰拾起那掉落於地的小金匙,幼白一邊往外走一邊道:“奴婢去替四姐兒洗洗,四姐兒呆在這處莫要瞎跑。”

    看着幼白那消失於房門口處的纖細身影,蘇梅伸手猛地掐了一下自己軟嫩嫩的臉頰,在感覺到一陣鈍痛之後,恍然回神,一張白嫩小臉上滿滿都是驚恐神色。

    她被賜婚了,她以後就要一輩子和這個上輩子一腳將她踹死,這輩子又歡喜以恐嚇她取樂的人在一起了!

    腦海裏突兀的顯出馬焱那張陰沉晦暗的面色,蘇梅下意識的被嚇得一個哆嗦。

    不,不行,她不能就這麼坐以待斃,一定還有辦法的……老太太肯定不會同意的!

    鼓着一張白嫩小臉慢吞吞的從實木圓凳之上爬下,蘇梅還沒來得及站穩腳跟,就見房門口處突兀出現一道纖瘦身影。

    馬焱身上穿着一件半溼的細薄儒衫,細長的髻發被一條寶藍色髮帶高高梳起,露出光潔額角,小臉清俊,眸色微暗,白皙的手臂脖頸處皆浸着一層淡淡汗氣,在冷風之中細細散出一股氤氳霧氣,看樣子似乎是剛剛打完拳。

    “老太太說讓我帶你去檀菊園,認認人。”跨步走進外室之中,馬焱伸手打下房門口的厚氈,緩慢走到蘇梅面前道。

    蘇梅仰着小腦袋看向面前的馬焱,一雙水眸瞪得極大,腳下一軟便直接坐到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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