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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五十六章

    噁心的吞噬聲緩慢上移,蘇梅瞪着一雙溼漉水眸,怔愣的看着那猶如翻滾的泥潭一般迅速朝着自己靠攏的血蛭,趕緊伸手用力的拽了一把馬焱道:“那,那個……”

    聽到蘇梅的話,馬焱扭頭,看了一眼身後的血蛭,慢條斯理的伸手鬆開那握着大長刀的手柄,然後託抱着懷裏的蘇梅,面無表情的往一側方向走去。

    蘇梅靠在馬焱身上,眼睜睜的看着那一灘血蛭猶如過江滾浪一般的翻到那中年男子與婦人身上,片刻之後細緩消散而去,留下兩架枯白骨架。

    “唔……”一手捂住自己的眼睛,蘇梅忍不住的扭頭將臉靠到了馬焱的脖頸處,那副急切的驚惶模樣好似整個人都恨不得蜷進他的身子裏一樣。

    “娥娥妹妹莫怕,那血蛭只食死人而已。”伸手撫了撫蘇梅那僵硬的小身子,馬焱聲音低緩道:“真是可惜,若是無這血蛭,那老頭也不至於死的那般快。”

    聽到馬焱的話,蘇梅身子一顫,這才恍然想起自己剛纔被那馬焱按着手掌,硬生生的用長刀將那老頭戳死的事。

    用力蜷了蜷那掩在寬袖之中被泥漿僵硬了手指的手,蘇梅微顫着身子,正欲說話之際卻只聽得耳畔處的馬焱低沉道:“那長刀雖不鋒利,但用來剮肉放血也還算可以,下次我與娥娥妹妹制一削鐵如泥的匕首貼身而藏,就算是用來砍斷那脖頸也不妨事。”

    顫着身子扶在馬焱的肩膀上,蘇梅想起剛纔那從中年男子的脖頸處飛濺而出的稠膩鮮血,聲音細糯道:“我,我不要……”

    “呵。”感覺到那覆在自己肌膚上的輕喘氣,馬焱越發放柔了幾分聲音道:“娥娥妹妹難道不知,今日之事,這日後只會更多嗎?”

    “我,我……”蘇梅囁嚅着脣瓣,想起剛纔那婦人脫口而出的張氏,自然想的到剛纔那兩人是張氏派來殺自己的,只爲了阻止她到天覺寺裏頭找到那張家聯合定遠侯府的貪污證據。

    可是她這連只鵝都沒殺過的人,怎麼可能下得了手……

    “娥娥妹妹要知道,今日之事,不是你死,便是他亡,若是我未趕到,那被血蛭吞噬而亡,屍骨無存的人,可就是娥娥妹妹你了。”停下自己的腳步,馬焱擡眸看了一眼那不遠處停駐的兩輛馬車,一雙漆黑雙眸之中的暗沉晦澀愈發深邃了幾分。

    扶在馬焱身上,蘇梅輕顫着身子,雙眸緊閉,似乎依舊十分害怕的緊。

    側頭看了一眼身旁蘇梅那沾着污泥的白皙小臉,馬焱輕勾脣角道:“對了,娥娥妹妹那褻褲繫帶處,怎的還纏了一根五彩絲綢?”

    蘇梅原本還浸在恐懼之中,這會子一聽到馬焱的話,當下便睜大了一雙眼,用力的朝着馬焱那張近在咫尺的清俊面容瞪去,聲音結結巴巴的道:“你,你剛纔說什麼?”

    “我說,娥娥妹妹那用來系褻褲的褲帶子上頭,怎的還纏了一根五彩絲綢?”對上蘇梅那雙溼漉水眸,馬焱輕勾脣角,聲音細緩的又將剛纔那句話重複了一遍。

    怔怔的看着面前馬焱那雙漆黑暗眸之中的戲謔神色,蘇梅用力的嚥了一口口水,片刻之後猛然驚叫出聲,一把掐住馬焱的髮髻便開始使勁拉扯道:“你個流氓!無賴!混賬東西!”

    竟然偷看她,她,那個什麼!

    “不對。”猛地頓下那扯在馬焱發頂的手,蘇梅擡眸看向他道:“既然你剛纔一直都在,那爲什麼一開始的時候不出來?”偏要看着她那般狼狽的東躲西藏滾得像個泥猴一樣,纔像是救世主一般的出現與她施恩。

    “因爲我覺得娥娥妹妹這雙手,大概也是舉得起刀子,捏的住銀針的。”伸手握住蘇梅那抓在自己發頂處的手,馬焱眼中暗意漸深道:“縱然我在娥娥妹妹身側千萬世,也比不得娥娥妹妹自己握着刀柄,能護得自己千萬世。”

    馬焱的聲音沉緩靜謐,細細的流淌進蘇梅的耳畔之中,讓她一瞬便紅了眼眶道:“可是,可是剛纔只差一點,我就……”

    “娥娥妹妹可聽說幼鷹學飛之事?老鷹將幼鷹扔下懸崖,幼鷹才能學會飛翔,娥娥妹妹空長了翅膀,怎的連撲騰一下都不會呢?”說到這處,馬焱無奈嘆息一聲道:“真是讓人操心。”

    “你才長了翅膀不會撲騰呢!”癟嘴反駁了馬焱一句,蘇梅垂眸看了一眼自己裙裾處沾染着的血色,有些委屈的吸了吸小鼻子道:“那你也不能……就那麼讓我殺人去吧……”

    “殺人?”伸手撫去那黏在蘇梅臉上的細碎落髮,馬焱輕笑一聲道:“不,不是殺人,是救人。”

    “那張氏所找皆是些亡命之徒,靠殺人掠財奪物,剛纔那老頭不知姦淫了多少婦女娘子,娥娥妹妹那一刀下去,可是在救人,哪裏是殺人。”

    雖然話是如此說,但蘇梅還是有些害怕的緊,她緊緊的攥着馬焱的寬袖,聲音囁嚅道:“我,我不知道……”

    垂眸看了一眼蘇梅那張蒼白小臉,馬焱輕嘆一聲道:“罷了,先上路吧,晚了可趕不上客棧了。”

    被馬焱託在臂彎之中,蘇梅低垂着小腦袋,用力的絞着那雙沾滿污泥的素白手指,神情微怔,不知在細些什麼。

    馬車旁,茗賞與妙凝皆是一副着急模樣的站在一處四下觀望着,在看到那被馬焱抱着從密林之中走出的蘇梅時,趕緊上前道:“四姐兒,這是怎麼了,怎的弄成這副模樣?”

    “摔了一跤。”淡淡的吐出這四個字,馬焱徑直將蘇梅抱進了馬車之中,然後吩咐秦瘦與秦步儒趕車下山。

    馬車轆轆的翻過了這座小山停在山腳下,天空之中暖陽西斜,東風橫吹,一間茶肆小鄔坐落在兩條古道行路的交叉點,裏頭皆是些趕路落腳之人。

    秦瘦與秦步儒將馬車趕進茶肆之中,遙遙的招過那老闆要了三間屋子,然後徑直便將馬車駛進了那簡陋的後院之中。

    蘇梅身上那沾着泥污的襖裙已然換了一件新的,但那黏在肌膚之上的乾硬泥塊卻怎麼也擦不乾淨,她踩着馬凳從馬車之上走下,趕緊一把招過那頭的老闆娘道:“有熱湯嗎?”

    “熱湯?”那老闆娘端着手裏的菜食,一臉疑惑的看了一眼蘇梅,片刻之後才道:“姑娘可是要沐浴?喏,那處有井,廚房裏頭有柴,您只要交些柴錢,便能自個兒燒水沐浴了。”

    說罷話,那老闆娘便趕緊端着手裏頭的菜食去往大堂上菜。

    蘇梅站在原處,看了一眼那髒污的水井,又看了一眼濃煙滾滾的廚房,正欲說話之際只聽得一旁的茗賞道:“四姐兒,您先去房間裏頭歇息片刻,等奴婢與妙凝替您燒了熱水再來喚您,可好?”

    聽到茗賞的話,蘇梅猶豫片刻之後點了點頭道:“嗯,那好吧。”

    說罷話,蘇梅扭頭看向站在一旁的馬焱,仰着小腦袋道:“我住哪間屋子?”

    “那間。”馬焱隨手一指南角處一間還算是乾淨的小屋,便轉身往那魚龍混雜的大堂走去,也不知去幹什麼了。

    蘇梅扯着身上的襖裙,也不在意馬焱的行蹤,趕緊扭過身子進了那南角的小屋,茗賞與妙凝將馬車裏頭乾淨的被褥與洗漱用具一一替蘇梅搬出來,然後又上上下下里裏外外的將這小屋打掃了一遍才讓蘇梅躺在鋪了一層厚實被褥的木牀之上歇息。

    躺在鬆軟的被褥之上,受了一路驚嚇的蘇梅有些疲憊的緩緩閉上了眼,那被馬車顛的痠疼非常的纖細身子陷進厚實被褥之中,整個人渾渾噩噩的便酣睡了過去。

    “四姐兒,四姐兒……”當茗賞與妙凝帶着秦瘦與秦步儒將浴桶扛進小屋之中的時候,就看到那睡得憨實的蘇梅,妙凝上前,趕緊將蘇梅從木牀之上叫起道:“四姐兒,熱湯來了,奴婢伺候您沐浴。”

    “唔……”蘇梅睜着一雙迷濛水眸,被茗賞與妙凝扶着身子從木牀之上起身,一路跌跌撞撞的走到那浴桶邊,白嫩小臉之上還帶着一抹迷濛酣睡之意。

    看着蘇梅這副睜不開眼的迷糊小模樣,茗賞忍不住的輕笑出聲道:“四姐兒,奴婢去廚房給您做些喫食來可好?”

    “嗯,要喫溫奶。”蘇梅含含糊糊的應了,被妙凝扶着胳膊褪了身上衣物,小心翼翼的扶進了浴桶之中。

    “好,奴婢去問問,看這茶肆裏頭可有溫奶。”說罷話,茗賞小心翼翼的將那房門推開一條細縫,然後側身擠了出去。

    小屋外,秦瘦與秦步儒一人一邊的站在房門口,神色嚴肅。

    “兩位大哥,四姐兒在裏頭沐浴,可莫讓閒雜人等誤闖。”茗賞站在秦瘦與秦步儒之中,聲音清晰的道。

    “嗯。”秦瘦點了點頭,那張與秦步儒相似非常的嚴整面容讓人看着便感覺兇悍非常。

    茗賞低垂着腦袋,扭身進了一旁的廚房之中。

    小屋內,蘇梅縮在浴桶之中,舒舒服服的洗了個澡,直把身上那細白肌膚完全浸潤出來,這纔在妙凝的攙扶下出了浴桶。

    “哎呀四姐兒,奴婢忘記替您拿乾淨衣裳了,那裝衣裳的箱子還在馬車箱子裏頭擱着呢。”細細的替蘇梅擦乾身上的水漬,妙凝突然輕喊道。

    “嗯?那快些去拿。”伸手環住自己已然感覺有些微涼的肌膚,蘇梅蜷了蜷身子道。

    “四姐兒先進被褥裏頭,待奴婢去與您拿來。”扶着蘇梅上了木牀,妙凝趕緊提着裙裾出了屋子,直奔向那後院之中的馬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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