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K做手術的時候,陸準不在邊上,麻醉藥效快要生效的時候K艱難的轉了轉眼珠子,在滿臉着急的那些人臉上掃了一圈,沒有見到陸準,張了張嘴要說什麼的時候,藥效發揮了作用,K整個人都陷入了昏迷,陷入了一片黑暗裏。
在最後還僅存着一絲意識的時候,K還在笑着,也許,這一次是真的就天人永隔了,就真的,再也看不到了……
陸準……
陸準在自己的家裏,他沒有去醫院,就在牀上坐着,就那麼坐了一整夜。
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牀上散落了一牀的照片,窗簾被緊緊的拉上了,門也被反鎖了,他就在那一片黑暗中摸索着K的照片。
他很害怕,真的,害怕的不知道該怎麼辦纔好,他不敢去醫院,他怕自己會控制不住的阻止K做手術,只有一小半的機率能活啊,上天要多眷顧K才他才能夠活下來啊!
他怕自己會去阻止他,至少還有四個多月的時間能夠活着,能夠陪着他,萬一手術失敗了呢,萬一失敗了呢?!
陸準不敢想象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情,他很害怕,他怕自己會崩潰。拼命的讓自己不去想那些事情,可是一靜下來,就滿腦子滿腦子的都是K。
平時教給別人忘卻痛苦的辦法放在了自己的身上就完全一點用都沒有了,陸準一個人瑟縮在牀上,呆呆的一動也不動。
感覺淚腺好像已經乾涸了一樣,無論再怎麼疼痛,一顆心快要炸了開來,眼睛也流不出一滴淚水了。陸準低聲的喊叫着,像極了一個受了傷了野獸。
“K……”
“陸準!陸準你怎麼了?!”陸媽媽在房間外面很是着急的不停的拍打着房門,從昨天晚上回來的時候開始,陸準就將自己縮在了房間裏,什麼也不喫,問他什麼也不出聲。
陸媽媽以爲他是累了,在房間裏睡着了,可是現在還是一句話也不說。整個房間裏一點動靜也沒有,這個時候陸媽媽才着了急。
急急忙忙的找來了房間的備用鑰匙。着急的打開了房門,一片黑暗讓陸媽媽下了一跳,伸手將燈按亮了,見到了在牀上呆坐着的陸準。
陸媽媽慢慢的走了過去有些擔心的開口問道:“陸準,陸準?!你怎麼了?!”
陸準卻好像沒有聽到一樣,目光有些呆滯,一晚上沒有睡覺,眼底多了些淡青,胡茬也長了出來看起來有幾分狼狽。蒼白的臉上掛着一雙已經沒有了神采的眼睛,滿臉的絕望。
陸媽媽見到他是這樣的一副面貌不由的有些震驚,有些心疼,輕輕的伸出了手撫摸着陸準已經瘦了一圈的臉,聲音多了哽咽:“陸準,你怎麼了?!你倒是說話啊,你別讓我擔心行不行?!孩子,你到底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情了?!”
陸準的眼睛動了動,轉過了頭望向着陸媽媽的方向,臉上掛着一抹蒼白的笑意:“媽,你別擔心,我沒有什麼事情,別擔心……”語氣也是虛弱的很。
陸媽媽着急的搖晃了一下陸準的肩膀,聲音提高了些:“你這個樣子讓我怎麼能夠不擔心呢?!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你倒是說話啊!你倒是說話啊!K呢?!怎麼只有你一個人回來了,K去哪兒了?!K怎麼沒有回來?!”
聽到K的名字,那張蒼白的臉上還是沒有什麼表情,可是眼眶卻溼了,淚水一滴滴的從眼眶裏滾落了出來,落在鋪鋪了一牀的照片上發出了輕微的聲響。
好不容易纔慢慢的平靜了下來的心臟現在就痛的讓人沒有辦法呼吸,陸準咬了咬脣想要讓自己變得冷靜下來。但是越是想要冷靜,就越是適得其反,陸準慌亂的不知道該怎麼辦纔好,整個人都陷入了濃重的悲傷和絕望中。
“怎麼了……那孩子呢……”
“媽……”話剛說出口,淚水便就落了下來,有些不知所措的陸媽媽伸手將滿臉的痛苦的陸準抱在了懷裏,低聲哄誘着陸準:“怎麼了?好孩子,告訴媽媽,發生了什麼事情,好不好?!”
“K在手術室裏,他在做手術,我不敢過去,媽,我好害怕。”陸準猛地搖了搖頭,聲音帶着濃重的鼻音:“媽,只有百分之四十的機率啊媽,我真的好害怕,我怕他會離開我,我怕我會再也見不到他了……”
這些話就好像一道雷一樣,轟隆一聲就降落在了陸媽媽的心口上,讓心臟有些承受不住一般,撕裂了一般的疼。
恍
恍惚惚的快要站不住,陸媽媽拉起了陸準,紅着眼睛看着他:“爲什麼不告訴我?!之前不是說低血糖麼?!爲什麼不早點告訴我?!”
“走,走,我們去醫院!”陸媽媽拉着陸準就要往門口走去,陸準的腳步卻似乎是定在了地上一樣,一動不動的看着陸媽媽,慢慢的搖了搖頭。
陸媽媽皺着眉頭看着他:“爲什麼不去?!”
“我怕……”陸準低聲喃喃着:“我什麼也幫不了他……”
“那他就不怕麼?!”陸媽媽瞪大了一雙眼睛看着陸準,聲音提高了些,她從來沒有想現在這個時候這樣吼過陸準。
但是現在陸媽媽真的很生氣,她已經顧不了那麼多了伸出了食指戳向了陸準的胸口,一字一字的開口說道:“那他就不怕麼?!他現在一個人呆在醫院裏啊!他一個人再做手術啊!要做手術的人是他啊!有百分之六十的可能性會死的人是他啊!你就這麼讓他一個人孤零零的呆在醫院裏?!你什麼都幫不了他,最起碼你能呆在他的是身邊,可是你看看你現在像是一個什麼樣子?!真落魄!”
牧瑾璇慢慢的從椅子上坐了起來,在走廊上轉了幾圈,又慢慢的坐了下來。如此反覆了好幾次,還是有些不知所措般的站了起來。
她從來都沒有感覺過時間過得是那麼那麼的漫長,漫長到一秒鐘她都像是等待了整整一天。牧瑾璇也從來都沒有像現在這個時候感覺到過這麼的孤單,整個走廊裏就剩下了她一個人。就只有她一個人在靜靜的等待着,無助的等待着。
陸準不在,陸井淵也不在,只有她看着手術室亮着的牌子,無助的想哭。
她不知道該怎麼辦纔好,整個人都陷入了深深的悲傷中,那些來來往往腳步慌張的人落在了牧瑾璇的眼裏都好似沒有聲音的慢動作一般。
她什麼也做不了,她沒有辦法在裏面陪着K沒有辦法去體會陸準的絕望和心疼,只能一個人無助的守在這裏。
爲陸準,爲K,止不住的心疼着。
“怎麼還不出來……”牧瑾璇低聲喃喃着,心裏其實有些矛盾,她想要醫生能趕快出來,但是另一方面,她又不想要醫生能這麼快就出來,她怕看到醫生那一張平靜的臉,對自己說着:“抱歉,我們已經盡力了。”
她怕看到陸準那張悲痛欲絕的臉,牧瑾璇有些想哭,爲什麼這些事情就發生在了他們兩個的身上……
身後傳來了慌張的腳步聲,牧瑾璇趕快回過頭卻發現是陸準和陸媽媽兩個人跑了過來。牧瑾璇看着陸媽媽低聲喃喃着:“陸阿姨,你都知道了……”
“都已經到了現在這一地步了,你們還打算瞞着我麼?!”陸媽媽滿臉的心疼,她知道這些肯定是K那孩子的注意,當初的那一通電話,那一句:“好好照顧自己。”就多了幾分告別的意味,自己當時怎麼就沒有聽出來呢?!
陸媽媽想起了K眼眶就是一紅:“你說,這孩子他怎麼就……怎麼就……”話說到了最後怎麼也說不下去了。
“怎麼樣了?!”陸準小聲的開口問着,臉色蒼白的好像是生病的那個人其實是他一樣。
“醫生還是沒有出來呢,都已經五個多小時了,你說怎麼就還沒有出來呢?!”牧瑾璇有些着急的開口說道,心神不定。
陸準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呆呆的一動也不動。腦袋裏是一團亂麻什麼也想不起來,又好像把一切都清清楚楚的想了一遍。
自己是如何和K相遇,是如何喜歡上了K是如何決定和他生活在一起,是如何決定喜歡他一輩子。
那些瑣碎到不行的段落,都一點一點的清清楚楚的印在了陸準的腦海裏,每一次想起來都是甜蜜,可是現在卻好似針扎一樣的疼,瘋狂的疼痛快要將整個心臟都佔據了一樣,讓自己無處可躲,只能夠在悲傷和絕望的包圍下,將自己蜷縮成很小很小的一團。
“K……”陸準低聲的開口喃喃着:“你會活着回來對吧?!你會活着回來對吧?!你一定會活着回來對吧?!”
“你那麼愛我,你怎麼可能會離開我呢,你怎麼捨得……”
“K……求你了,不能夠拋下我一個人,要好好的,好好的活下來……”
眼前有些模糊,好像看到穿了一身白衣的人出現在了自己的面前。那人臉上掛着一絲痞痞的笑容,聲音也不正經:“嘿,先生,你缺男朋友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