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蒼耳 >第28章 丁香空結(2)
    她低着頭,那麼專注地給趙小熊修剪指甲。趙小熊愣愣地看着她,他突然想到,許暖很久沒有來了。

    以前,總是在陽光很好的日子,許暖坐在他的身邊給他修剪指甲,聽他含糊不清的絮語,他總是想告訴許暖這句話——我以前一定有過一個很愛的女孩——可是這就是這麼一句話,總是被他表達得支離破碎。

    他看着眼前的趙趙,覺得這個女流氓其實也不是那麼討厭。她臉上的傷口讓他覺得無比內疚,他突然伸手,手指輕輕觸趙趙的臉。

    不知道爲什麼,趙小熊突然喊出了一個詞語——姐姐。

    趙趙大喫一驚地看着趙小熊,緊緊握住他的手,說,你剛纔說什麼?

    馬路也忙走了過來,盯着趙小熊。

    趙小熊忙茫然地搖搖頭,然後又恢復了沉默。

    那種沉默,讓趙趙絕望。

    許暖來看趙小熊的時候,打算給趙小熊修剪指甲,可她看到趙小熊的指甲已經被修剪過了,突然明白,趙趙來看過他。

    原來她是當年的趙吉祥啊。

    一時之間,許暖百感交集,那個曾經給她偷過地瓜條的秀氣小女孩,如今卻是風情萬種的風韻女子。

    命運永遠是一個輪迴,我們曾經經歷過的人,做過的事,都將會在我們的生命之中連成一個圈,不可抵抗。

    許暖將買來的零食放在趙小熊面前的桌子上,看着他,恬然冷淡的眉目之間是隱隱的憂愁。

    趙小熊呆呆地看着她,似乎在努力思考着什麼,思考着那個一直以來放在他心中的喊不出姓名的影子——他曾深愛過的女子。

    許暖走的時候,對趙小熊說,我見到他們了。

    他們。

    孟古,還有,孟謹誠。

    她這句話,與其說是講給趙小熊聽,倒不如說是講給自己聽——許暖,你見到他們了,可是,該怎麼辦呢?

    自從她遇到莊毅,生命就不能自己掌舵。

    〔67〕

    下午,許暖去了一趟學校,不久之後就是畢業典禮……她滿懷心事地回到莊毅的住處,剛進門,林欣就打來電話,說,許暖啊,你有錢嗎?

    許暖說,你要錢幹嗎?

    林欣說,打胎啊。

    許暖說,什麼!你懷孕了……

    林欣說,不是我。是吳楠!

    許暖差點瘋了,林欣立刻補充說,吳楠公益組織裏的一個女孩!太可憐了!賤人男朋友不來!我陪她!錢不夠…許暖啊,你以後找男朋友記得找個有錢的,省得打胎也得靠湊錢……

    林欣的話讓她滿頭黑線,她一邊換鞋子一邊說,我有錢……你來取,還是我給你送……

    她擡頭時,笑容僵在臉上,聲音也僵住了——莊毅在!自己因爲抱着書,手機正開着免提……

    莊毅懶洋洋地坐在陽光房的沙發上,斜着眼睛看她,一臉鄙夷,冷笑道,她打什麼打!懷了就生唄……

    許暖差點瘋了,想瞪莊毅又不太敢,求他自己又不屑,只能迅速用手捂住手機話筒,切換了模式。

    林欣卻還是聽到了,電話那端,她尖叫起來,男人?!你身邊有男人了?!許暖!你老實交代!……

    許暖硬着頭皮說,是電視……

    她話音未落,莊毅再次說道,她睡我這兒!別不承認……

    許暖瘋了,不顧林欣的驚聲尖叫,她解釋說,他胡說!她還想說他是個神經病,但不敢,只是憤憤地掛斷電話,擡頭看着莊毅——該惱怒,該暴跳……

    莊毅看着她,說,我怎麼就胡說了?你是不是睡在我家?你在二十八樓,我在二十七樓,鐵一般的事實你還不肯承認?

    他一面說,一面步步逼近。

    許暖步步後退,無話可應。

    莊毅將她逼到牆邊,譏笑道,看不出來啊!整日裏結交的朋友不是借錢就是打胎。你不是挺清高的嗎?

    許暖不說話,緊緊貼着牆壁。

    狹窄的距離,溫熱的呼吸,許暖突然覺得自己呼吸困難。

    莊毅卻突然逃避似的轉身,聲音卻還努力冷硬,說,我餓了。

    他的背是僵直的,原想冷硬的語調,卻帶着一種孩子腔調似的幽怨,像是撒嬌,許暖嚇了一大跳。

    她怔怔地看着莊毅。

    莊毅似乎也覺得語調不妥,於是冷冷地說,發生麼愣?我餓了!

    嗯,這纔是莊毅的一貫風格。

    許暖雖不情願卻還是習慣性地走進廚房,然後覺得自己真是犯賤,居然不習慣莊毅溫柔,非要等他對自己橫挑鼻子豎挑眼才安心。

    許暖一邊做飯,一邊惆悵着怎樣面對林欣。大學即將畢業,林欣約她一起租房,爲了將來工作方便,她本已拒絕……可是現在看來,將來工作了,林欣總會發現的。

    唉,好頭疼,怎麼辦呢?

    不知道是不是太過憂慮,許暖竟將菜燒煳了,手忙腳亂從鍋里弄出來——標準的四菜一湯:香乾炒肉,西芹百合,雞絲竹筍,番茄雞蛋,高山娃娃菜湯。

    除了番茄雞蛋糊了點兒,其餘的還是色香味俱全。

    許暖嘆了口氣,走到陽光房邊喊莊毅。

    莊毅放下手中的報紙,看了看許暖,說,你好慢!餓死了!然後他用鼻子哼了一聲,把手遞給許暖。

    許暖茫然,不知道他什麼意思。

    莊毅說,扶!我!

    哦。許暖連忙上前。

    莊毅將手搭在許暖纖細的肩膀上,她好瘦,彷彿一隻胳膊就可以將她整個人給攬過來。莊毅的心裏,突然長出了春天的草,柔柔細細地破土而出。

    他低下頭,眉眼中是難得的溫柔,他看着許暖烏黑的發,嗅到了她髮絲間玫瑰花瓣一樣的香,那種香帶着羞怯又倔強的力量,撩着他心裏的弦。

    許暖小心翼翼扶着他,清冷着小臉,內心卻罵了一千遍:魔鬼!禽獸!噩夢!壓迫人!還讓我扶你!唉……你怎麼可以這麼重呢!

    她內心嘀咕着,擡頭,卻見莊毅正將鼻翼湊近自己的髮梢,輕嗅着,眼角眉間滿是溫柔,如同雪吻大地。

    她愣了。

    瞬間,慌亂,心如擂鼓。

    莊毅的視線觸及到許暖的目光,迅速轉臉,強作鎮定,皺了皺眉頭,不無自戀地惡人先告狀,看我幹嗎?花癡!

    許暖不說話,內心嘀咕了一千遍,你花癡,你全家都花癡!

    喫飯時,莊毅皺着眉頭指着糊掉的番茄炒雞蛋,說,喫糊掉的食物會得癌症!你是想我早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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