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太平妖未眠 >第四百二十四話 永寧村(五)
    明真仙師的雕像下,蒲子軒和陳淑卿擡着頭來回繞了幾個圈子,參觀一番後,在雕像東側停下了腳步。

    陳淑卿感慨萬分道:“好一座器宇軒昂、仙風道骨的雕像!看來,當年修建雕像的工匠應是發自內心地尊崇着這位偉大的祖先,才能完成如此神形兼具的傑作!”

    蒲子軒側臉惆悵地看了看西南方向,隨後擡手指着遠處連綿不絕的淺矮山丘,由衷道:“是啊,那個方向是我的家鄉雲南,我不過就這麼看了一會兒,心中便泛起了一股酸楚……我似乎完全可以體會到,明真仙師當年的痛苦和不甘……”隨後,蒲子軒將視線收回,又重新凝望着仙師雕像,自嘲道:“可惜啊,若你不是雕像,是活生生的人就好了,我一定請你去城裏大碗喝酒、大口喫肉,再慢慢請教無相境的問題……”

    “得了吧你!”陳淑卿笑罵道,“人家好歹也是一個成仙的道士,怎麼可能喝酒喫肉?”

    “啊?是嗎?我還一直以爲,只有和尚纔不許喝酒喫肉呢……”蒲子軒想了想,又疑惑道,“不對啊,那《八仙過海》中的鐵柺李,不也是個成了仙的道士嗎?爲什麼還一天到晚掛着個酒葫蘆在身上呢?”

    陳淑卿被問住了,支吾道:“也對啊……難道,是有的道派有這方面的禁忌,有的道派又沒有?”

    看着陳淑卿那略帶傻氣的模樣,蒲子軒忍俊不禁道:“還以爲你真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看來,還是有難住你的知識啊,哈哈哈……”

    “哼!”陳淑卿無言以對,只好用噘嘴表示不悅,隨後,又彷彿意識到了什麼,擺手制止了蒲子軒的笑聲,“等等,你安靜一下。”

    蒲子軒收斂起笑聲,但笑容仍掛在嘴邊,“怎麼,哪個教派不許喝酒喫肉,你想起答案了嗎?”

    “去你的答案吧,那個一點兒也不重要!”陳淑卿專注地側着耳朵,低語道,“你聽見一陣琴聲了嗎?”

    “啊?”蒲子軒愣了愣,便也跟着專注起來,豎着耳朵嘗試了半晌後,納悶道,“沒聽見啊,你該不會產生幻聽了吧?”

    “不,確實有琴聲,只是我的聽覺比人類更敏銳,你聽不見而已。”陳淑卿隨後站直了身子,指着壩子西頭的一排房屋道,“琴聲是從那邊傳來的,走,去看看。”

    蒲子軒愣道:“怎麼?那邊有淨化使者的氣息嗎?”

    陳淑卿搖頭道:“沒有,整個村子都沒有。”

    蒲子軒不屑道:“呵呵,那你還去幹嗎?”

    陳淑卿笑道:“雖沒有淨化使者氣息,但那琴聲非同一般,音準極佳,應是用上好的木材所制。而且,此首曲子旋律激昂,如雲捲雲舒、又如風雷涌動,蘊含着十足的戰意,應是有習武之人在此,我覺得值得上門拜會拜會。”

    “呵呵,行啊小九,剛纔才踩了你一腳,你便立馬跟我炫耀你的才華……”蒲子軒擠了擠眼睛,欣然道,“行,反正離飯點還有一陣子,就去看看吧。”

    二人隨即便往村子西頭走去,隨着距離的逐漸接近,琴聲自是越來越清晰,不僅陳淑卿聽得更真切,蒲子軒也終於聽得入了耳,心中頓時泛起了一陣漣漪。

    果然如小九所言,此琴聲,就算從來沒有研習過音律的我,也可以感受到它的波瀾壯闊,彷彿喚起了我體內一股巨大的力量欲傾泄而出。

    距離越近,音樂傳出的源頭便也更加清晰,二人不多時便來到了一座簡陋的木屋前,在門口停下了腳步。

    房門並未關閉,那堂屋中果然有一個青年正端坐於一架木琴前,面對房門,正埋頭沉浸於他的彈奏中。蒲陳二人出現在門口時,影子正好從門口投入堂屋地面,霎時便吸引了青年的目光。

    琴聲戛然而止,青年徐徐擡起頭來,那正是之前在明真仙師雕像下與姐姐切磋劍術的勞正業。與蒲陳二人的目光發生了交匯後,勞正業愣得不輕:“你們是……”

    同樣愣得不輕的,還有陳淑卿。本來,對音律頗有造詣的她,早已在心中構築起一個宛如明真仙師或是蒲松齡這樣頗具仙風道骨的彈奏者形象,卻不想主人只是一個看起來和蒲子軒差不多大的青年,此種對比,令她萬分驚歎之餘,也頓時將她的好奇心調到了極點。

    一首如此氣吞山河的戰歌,被如此生動地演繹,沒有足夠的人生閱歷,是如何做到的?

    蒲子軒顯然沒有這麼多的想法,面對勞正業提問,對自己唐突的造訪感到有些尷尬,便撓着腦袋道:“啊,我們只是遊客,被你這琴聲吸引而來。彈得好,彈得好啊,嘿嘿……”

    蒲子軒的讚歎毫無文采,卻激得勞正業直溜溜地盯着他道:“啊?是嗎?那麼,你有沒有感到……感到一種心潮澎湃的感覺,就好像……好像突然渾身充滿了幹勁?”

    “有啊!”蒲子軒握着拳頭,打趣道,“就好像自己有使不完的勁,就是面前有個千斤釘也能扛起來,嘿嘿,都是被你這琴聲給鼓舞的啊!”

    本以爲面前這小夥子會因爲自己的正面迴應而歡欣鼓舞,再順着自己的話自豪一番,不想,勞正業的臉卻突然陰鬱了起來,沉聲道:“哦,這樣啊……”

    蒲子軒頓感納悶:“怎麼,我剛纔那話,說得有什麼不對嗎?”

    “啊,不不不,不是那個意思……”勞正業也隨即意識到了自己的失禮,想糾正糾正,卻欲言又止起來。

    空氣頓時變得有些尷尬,蒲子軒與陳淑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被搞得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

    正想找些什麼別的話題,突然,一個女子從廚房中邁了出來,一邊走,一邊高聲問道:“正業,有客人嗎?”

    女子正是勞正業的姐姐勞嘉梅,見了蒲陳二人後,沒有立即招呼,而是故意咳嗽了一聲,彷彿在對勞正業暗示着什麼,隨後轉換話題道:“客人都進屋了,還不給人家沏一杯茶來?”

    蒲子軒正想叫兩人不必麻煩,勞正業卻立馬嗯了一聲,往廚房跑去。

    待三人落座後,勞嘉梅抱歉道:“不好意思啊,咱們爹孃都走得早,我這弟弟不太懂事,整天就喜歡玩琴,說話也沒個分寸,二位可千萬別往心裏去。”

    此話一聽便是在敷衍,若是父母走得早,經歷了更多人間冷暖的孩子應該更早懂事纔對,這一點,看看被父親寵壞的勞茂典便一目瞭然,何況,這個叫正業的青年能彈出那樣激昂而深邃的旋律,必然是胸中有溝壑之人,無論怎樣也很難和“不懂事”聯繫在一起。

    “說哪裏話?是我的回答沒經過腦子纔對……”蒲子軒也敷衍地笑笑,便下意識地向四周看了看,只見堂屋的牆壁上還掛了些刀劍,有的用金屬打造,有的則是木材所制,再想這兩姐弟,均身材勻稱而結識,一看便是習武之人,由此看來,這姐姐,一定是在隱瞞着什麼……

    陳淑卿的關注點卻未在刀劍上,就在蒲子軒沉浸在思考中時,她問了一句:“我可以去看看那把琴嗎?”

    勞嘉梅微微一愣,隨後淡淡道了聲:“請便。”

    陳淑卿隨即起身,挪步到琴邊,伸手在琴絃和琴身上摸了摸,半晌後,突然開口道:“好琴,真是一把好琴!這琴,是用小葉紅豆材質打造的吧?”

    小葉紅豆?

    簡簡單單的四個字,卻立即吸引來了蒲子軒的主意,難道,這裏終究還是和淨化使者扯上了關係?

    就在此時,勞正業已手裏端着兩杯茶,從廚房裏走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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