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太平妖未眠 >第五百五十七話 永恆之城(四)
    ???

    原以爲,這永恆之城作爲妖王旱魃的根據地,應該和崇石城、熱河地宮一樣,是一個以妖王爲首領形成的有組織的妖怪軍團,進入後只會遭遇妖怪大軍,斷然不應該有人類在此生活。

    永恆之城如此特殊,人妖共存,且人類在此繁衍生息並甘願做妖界的奴隸,此格局實在蹊蹺,最核心的問題,莫過於這些人類究竟是從何而來。

    這個中原委或許關係着無數生命的生死存亡,必須先搞清楚這個謎團,才能對下一步應當採取何種行動作出最有利的判斷。

    看門屍已身體多處負傷,無力還擊,面對蒲子軒的逼問,犬大的耳朵儘管被扯得生痛,但還是保持着不屈的氣節,強硬回絕道:“哼,我纔不會告訴你!”

    “是嗎?有骨氣,看來,是我的手段還不夠狠辣!”於是,蒲子軒又伸出胳膊扣住犬大的脖子,死命地將其箍住,厲聲道,“現在怎麼樣?”

    殭屍妖怪有氣息,便也自然需要呼吸,犬大頓感呼吸艱難,將他長長的狗嘴張得老大,卻仍舊一聲不吭。

    一旁的犬二見主子如此難受,終於看不下去了,對蒲子軒告饒道:“放開犬大,我說,我說……”

    犬大見犬二如此怯弱,艱難地擠出一句話來:“不許說……就是死也不許說……”

    犬二聲音顫抖地勸道:“爲何不能說?他知道了又能怎樣……”

    犬大卻寧死不屈道:“別開玩笑……這是……永恆之城的……存在根本……”

    存在根本?

    僅僅從這四個字中,蒲子軒已明白了這些人類的存在定然十分不尋常,好奇之心愈發旺盛。

    “好吧,你不說是吧?不過,我算是看出來了,你這上司,雖然一點也不在乎下屬的感受,但下屬卻是十分關心你的安危……既然如此,我先廢掉一個,再問另一個好了。”蒲子軒說完,又將手腕的力度加大了些。

    犬大早已撐到了極限,如此一來,頓時昏迷了過去。

    “好了,犬二,現在我來問你……”蒲子軒笑眯眯地朝犬二看去,卻驚訝地發現,犬二也同樣昏迷了過去。

    這才明白,原來這兩隻狗頭,雖然表面上似乎各自有各自的思維,其實,歸根到底,還是同一個生命體,一存俱存、一損俱損。

    不管怎樣,看門屍已經昏迷了過去,活口暫時沒有了,接下來,也只好再尋他法了。

    正巧,元奭走了過來,到了蒲子軒跟前,由衷地讚許道:“原來你就是他們所說的那個蒲子軒,現在我終於明白,他們爲何那麼怕你了。”

    “不錯,元奭老伯,我其實也看出來了,你雖然是旱魃的看門人,可暗中卻對這幫殭屍妖怪陽奉陰違。既然你已經知道了我的實力,那麼,便也什麼都不用保留了,我今日正是來消滅旱魃和其他妖孽的,我需要對永恆之城有更多的瞭解。”蒲子軒說完,便問道,“你們究竟是何人,從哪兒來的?”

    元奭搖了搖頭,嘆了口氣道:“我的確很想幫助你,可惜,這個答案,我也無法回答你。”

    蒲子軒頓感納悶:“怎麼?你們竟然不知道,自己是從何而來?”

    “不只是我,這永恆之城裏大概居住着五六千名人類,我們從一出生,父母便告訴我們,我們本是蜃龍體外世界的人類,那是一個煉獄般的恐怖世界,叫作‘極惡世界’,那裏天災人禍不斷,比如雷公打一個雷,就會劈死成片的人,瘟神製造一次瘟疫,便會傳染到全世界,還有饑荒、戰爭……沒有人能在那個世界上活到壽終正寢,只有極少數的幸運者,死後能夠轉生,來到這蜃龍體內的永恆之城再活一次,在旱魃大王的恩惠下,只要勤勤懇懇做他的奴隸,爲他盡忠,便可在此享受這一生的和平與安詳。”元奭講到此處,惆悵地望了一夜天空,嘆息道,“正因如此,大家自小便害怕頭上這片天空,害怕那個蜃龍體外的極惡世界,從不敢踏出永恆之城半步,祖祖輩輩都甘願在此地做旱魃的奴隸。這裏的人不出去,極惡世界的人也不會進來,偶爾有外人進來,也是旱魃請來的客人,不可能告訴我們外界的真相,於是,一代又一代過去,倒也沒人對此提出質疑。”

    這一點,蒲子軒從此前看門屍和凝蝶的對話中便已經推斷了出來,並沒有什麼太大興趣,轉而直奔主題道:“那反骨是怎麼回事?”

    “旱魃常常到極惡世界去,說是看那裏的人們太可憐,所以將一些死去的人變作殭屍,帶回永恆之城來和大家一起生活。不過,他變作的殭屍分爲筋肉殭屍和白骨怪兩種,殭屍沒有智慧,白骨怪卻保留着他們在極惡世界的記憶,然而,他們對旱魃十分忠誠,他們居住的區域,也集中在暗影堡的周圍,那些地帶我們奴隸是絕對禁止進入的,一旦進入,便是死罪,因此,許多年過去,從沒有白骨怪與我們奴隸接觸,將極惡世界的真相告訴我們。

    不過,情況在今年發生了變化,有一個白骨怪良心發現,從那個區域跑了出來,到處接觸奴隸,告訴我們外面世界的真相,我們才知道,旱魃搞那麼多殭屍回來,根本不是出於同情,而是爲了壯大他的兵力,禍害人間。至於我們,也很可能根本不是從極惡世界轉生而來。從那時起,永恆之城內流言四起,漸漸也傳到了旱魃的耳朵裏去,於是,旱魃說那個白骨怪是個騙子、是叛徒,稱他爲‘反骨’,到處通緝他。請你告訴我,其實,對你們的世界來說,妖王旱魃纔是最危險的敵人,對吧?”

    蒲子軒霎時明白了,旱魃當初爲何要將所有的白骨怪都送給黑山老妖,若真如元奭所說,那麼這些白骨怪,可真是如假包換的不穩定分子。

    不過,他還是有一點不明白,於是又問:“即便如此,你們又爲何要相信反骨的話?難道你們沒懷疑過,其實反骨說的纔是假話嗎?”

    “不錯,此地身處蜃龍體內,可謂十分安全,只要本分爲旱魃做事,自然可以像我一樣終老一生,可是,我們身爲奴隸,從年滿十歲開始,不分男女,都要被安排去爲旱魃從事各種各樣的差事,一直到死去也沒有休息的一日,你覺得,這樣的一生,算人生嗎?我們老百姓不是傻子,誰對誰錯,心裏自是有一杆秤。”元奭說着,又惆悵地擡起頭來,指着天空中的一縷亮光,嘆道,“那個光點便是蜃龍的嘴巴,身爲永恆之城的看門人,我已經七十有五了,從五十二歲接手這份差事開始,我便不止一次地幻想過,我只需要步入這道綠光,便可以逃到那外面的世界去,就算那個世界真的那麼糟糕,也比失去自由好上太多,可是,我的兒子還在旱魃的手上,一旦我私自離開此地,我的兒子就會被他處決……”

    說完,元奭又摸了摸凝蝶的小腦袋,蒼涼講道:“再過三個月,我這孫女凝蝶也就該滿十歲了,她滿十歲那日,便是我和她分離之時……”

    元奭說着,聲音止不住地顫抖起來,無法再繼續說下去。

    儘管元奭已是情到深處,可凝蝶的表情卻沒有絲毫變得消沉,她仍舊用那雙似懂非懂的天真雙眸望着元奭,或許,她早就知道年滿十歲會發生什麼,也早就做好了這一日與親人分離的準備,只不過,打小長輩便告訴她,這是永恆之城每個人的宿命,甚至告訴她,能爲旱魃大王做事,將是她無上的光榮。

    也正是在這個最悲涼的時候,元奭彷彿發現了什麼,突然驚恐萬分道:“不好,旱魃來了,若是讓他看到這番場景,必然會猜到我跟你說了些什麼!”

    蒲子軒擡眼一看,果然,這一次,從遠方朝三人疾跑而來的那個身影,正是旱魃!

    “嘿嘿,來得好,馬上,你們便可以解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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