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太平妖未眠 >第十五話 覺醒(一)
    蒲子軒和狼人的戰鬥發生在臘月廿四,就在人和妖之間激戰正酣時,人間的戰爭陰雲也深深地籠罩起了麗江這座小城,岑毓英率領的清軍先後奪回了楚雄、大姚、永北、鄧川、賓川、浪穹等地,向麗江步步緊逼。

    情勢危急,蒲子軒便作了一個決定:待新年的曙光來臨時,他不會再待在這座危險的古城,父親失蹤那麼多年,正好是時候去尋找了。

    蒲子軒判斷清軍到達麗江之前,還要奪取趙州、鶴慶等城池,哪怕再順利,沒有十天半月的工夫也到不了麗江,所以,他打算不辜負這最後的美好時光,準備從新年一直玩到元宵再離開。

    祝元亮和蒲子軒都是孤兒,一起度過了新年,這期間,蒲子軒也不止一次地勸祝元亮一同上路,誰知祝元亮每次總是說,好不容易等到立功的機會,只要清軍大舉壓境,回民起義軍一定會從捕快隊伍中提拔能征善戰的人火線入伍,這是他成爲“回教國”正規將士的絕好機會,男兒寧可戰死在沙場,也不當逃兵,所以不願意同蒲子軒一道去尋找父親。

    在其他問題上,只要蒲子軒威逼利誘,祝元亮一定會最後從了他,但是在這個問題上,祝元亮顯得異常虔誠,讓蒲子軒體會到了一種無力感。祝元亮不願意與他同行,蒲子軒又不願意幫助任何政權做事,便道:“也罷,好男兒戰死沙場,但好男兒也志在四方,既然我們都有一些不可動搖的信念,那麼我們也不必強求,只是把酒言歡,不負春光,一起享受這最後的美妙時光吧。”

    於是,從大年初一開始,二人便天天到北郊的酒館裏去泡着,滄桑地看着一車一車的人羣拖家帶口向北逃離,但也有一些人早已看透生死,抱着和他們相同的想法,在無常的命運中擔風袖月。所以,酒館中仍然不缺乏煙花氣息,從大年初四開始,有個妖嬈的女子就一直坐在二人對面的一張酒桌上,時不時地向他們這邊瞅過來。

    她認得蒲子軒,蒲子軒當然也認得她——不是別人,正是多日以前被蒲子軒拋棄在路上的琪琪。那日蒲子軒出言不遜傷害了她,目的本就是和她決裂,如今在這裏偶遇,蒲子軒也只當她是路人,裝着沒看到她便是。

    蒲子軒只顧着和祝元亮憶苦思甜,這些日子,二人沒談太多的世事滄桑,在命運的喪鐘敲響之前,祝元亮最關心的問題只是風花雪月:“蒲子軒,你老實告訴我,你活到現在,到底一共上了多少女人?”

    二人皆醉意盎然,自然話匣子早已打開,蒲子軒也突然來了興致給自己的風塵往事作一番總結,便掐着指頭認真算了一番,問道:“青樓女子算不算?”

    祝元亮不耐煩道:“都算進去,只要你脫了褲子的。”

    蒲子軒便告訴他一個數字:“大概六十五到七十人。”

    祝元亮嘆道:“唉,你個賤貨,有錢就是好啊!哪像我,連親嘴是什麼滋味都還沒嘗過。這不,翻過年就是二十歲了,要說我活這麼多年有什麼遺憾的話,就是少了個婆娘寒冬臘月的給我暖暖被子,一個就夠了。你交友那麼廣泛,走之前,能不能也給兄弟我介紹一個?”

    蒲子軒道:“那怎麼成?我要給你介紹,也不能介紹我玩過的啊,不然這以後情人變了嫂子,我多對不住兄弟啊!”

    祝元亮哼了一聲:“我只是找個女人好好享受一下胯下之歡,又不成親。再說了,麗江就這麼鼻屎大點,成色好的女人,怕是全部給你驗過一遍了,哪還有又漂亮又清純的?我早就不抱希望了!”

    “好。”聽他這麼一說,蒲子軒酒勁上頭,也頓時想到了琪琪,便指着她的座位問祝元亮,“那邊那個青衣女子,你看到了嗎?”

    祝元亮微微點頭道:“看到了,她坐這兒三天了。怎麼,你試過了?”

    蒲子軒小聲說道:“對,這女人本是有夫之婦,但她那身下活實在厲害,我和她也攪在一起一年多了,前段時間逼我成親,我一個不高興,便把她扔了,倘若你喜歡,你可以去接盤啊。”

    祝元亮搖搖頭:“唉,這女人品相甚好,怕是看不上我。”

    蒲子軒怒其不爭道:“你這豬腦袋,就是太被動了,所以連話都和女人說不上。你看她漂亮,知道她過的什麼日子嗎?她從小就被父母賣給了一個糟老頭子,那老頭喝了酒就喜歡亂來,但是那東西就是立不起來,本來是他自己的問題,但是卻賴在琪琪身上,沒少讓琪琪受皮肉之苦。所以,這琪琪啊,早就想另嫁他人了,可惜遇上的是我,沒門!以我看,你這樣五大三粗的巨型漢子,正好去滿足她那空虛的身體和心靈。”

    祝元亮似有所動,便不住地斜眼朝琪琪那邊偷看,怕是已經在腦海中演練起了和她的苟合之事。蒲子軒怕琪琪發現,小聲提醒道:“不要老是看她啊!”

    誰知,琪琪已經按捺不住,站起身子,端着酒杯向這邊走來,來到二人桌前,也不等二人張口,就兀自在空板凳上坐下,惺惺作態道:“喲,我當是誰呢?原來是蒲公子和祝先鋒啊。怎麼,最近刮的什麼風,有閒情逸致到這破酒館來虛度光陰啊?”

    祝元亮吞了一口口水:“啊?你認識我?”

    琪琪莞爾道:“‘除暴安良盧捕頭、身先士卒祝先鋒’嘛。你們守護這麗江一方平安,老百姓誰不認識啊?今日有幸得見,小女子先乾爲敬。”說完將手裏的酒一乾而盡,盡顯豪邁之氣。

    祝元亮見狀也爽快地喝下一大杯,說道:“幸會幸會,在下必當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蒲子軒見兩人接上話,本有作合之意,但祝元亮的談話如此官方,儼然一副不解風情的呆子味道,便幫他撮合道:“胖墩,這個美女叫琪琪……呃……全名是什麼,我也記不得了。琪琪,這祝先鋒啊,是我哥們,我從小就太瞭解他了,人家不但深明大義,而且也是風流倜儻的寵妻才子,如今正好想尋一女子作伴,不知琪琪可有意向?”

    “呵呵。”琪琪冷笑一聲道,“蒲公子,你明知小女子早已立下非你不改嫁的誓言,如不喜歡,可當小女子一時口快之言,又何必將我推給他人?”

    蒲子軒嘆口氣道:“實在對不起,那天是我……”

    蒲子軒其實還真沒想到怎麼圓場,誰知琪琪主動插話道:“罷了罷了,我回去也想通了,蒲公子正是考慮到小女子的感受,不忍看我日日受相思之苦,才狠心掐斷了我的念想。如今麗江已是硝煙籠罩之地,誰都不能保證還能看到明天的太陽,又何必糾葛這兒女情長之事?蒲公子,小女子今生能與你相識一場,已是深受上天眷顧,你留在我心裏的只有感激,沒有其他,請受小女子一拜。”說完,便朝蒲子軒輕輕屈膝彎腰。

    蒲子軒見她如此通情達理,心裏豁然開朗,便立即扶她起身,嘆道:“臨別之際,能獲得琪琪的原諒,我蒲子軒再無遺憾!來啊,今天咱們喝個痛快,我買單,不醉不歸!”

    琪琪一聽卻不安地問:“你要去哪裏?”

    蒲子軒道:“元宵一過,我就要離開麗江,去尋找家父了。”

    琪琪一聽,頓時眼角泛起了淚花:“蒲子軒,今日一別,我們恐怕再難相會,我……我只想求你一件事。”

    她直呼蒲子軒的名字,讓蒲子軒頓時有了一種親切感,說道:“除了娶你、殺人,其他事情,我就是上刀山、下油鍋,都給你辦好!”

    琪琪急忙用手指捂着蒲子軒的嘴,溫柔說道:“瞧你說的,我不要你娶我,也不要你殺人,更不要你上刀山、下油鍋。可是,蒲子軒,你以爲我真的捨得你嗎?其實,自從那天你對我說了那些話以後,我回到家裏,就寢食難安,連做夢都滿滿是你的影子。我就像那撲火的飛蛾,明知等待我的是悲劇,可我還是無可救藥地愛着你……我,我只要能再和你同牀共枕一次,便再無遺憾,以後,無論你去天涯海角,我都不會糾纏着你,好嗎?再一次……”

    撿如此大的一個便宜,祝元亮在一旁聽得臉都白了,蒲子軒卻心花怒放,二話不說應道:“好,我答應你。天色已晚,這就去我府上吧。”

    琪琪卻羞答答地說道:“我不想去,我想從哪裏開始,就在哪裏結束。我們是在演武壩那邊的小樹林裏開始的,就在那裏結束,好嗎?”

    酒館在北郊,琪琪所言演武壩在東郊,倒也不是很遠,蒲子軒便打着嗝道:“對不住了胖墩,不是我要奪人所愛,我是想成人之美,可是這癡情女子只認我,我……我去去就回,你玩高興,酒錢,都記在我名下。”

    見祝元亮獨自搖頭嘆氣,蒲子軒也有些於心不忍,但他就是這樣,一旦起了色心,便顧不得其他,心想大不了回家再跟兄弟慢慢道歉。

    作別祝元亮,蒲子軒便一路摟着琪琪的腰出了酒館,登上馬車,快馬加鞭朝演武壩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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