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巧巧停頓了一下,笑了起來,道:“果然什麼都瞞不過老夫人。”
高老夫人說:“我都活到這個歲數了,還有什麼是猜不到的?你們連京城裏的關係都動用上了,就爲了給你姐姐贖身,肯定是發生了什麼讓你不得不走這步棋的事情。你跟我說實話吧,是誰威脅你了?是不是小六?”
“六少爺?不,這事兒跟他沒有關係。”季巧巧道。
“居然不是小六?”高老夫人轉了轉眼珠子,奇道:“從香香十六歲開始,小六就一直圍着她轉悠。他呀,不知道求了我多少次,要我把香香給他做妾。可是香香不願意給人做小,我也只能一直推卻。”
季巧巧說:“我們鄉下人家,雖然家裏窮,不過規矩也是有的,寧做貧家婦,不做帝王妃。給人做小,姐姐是一定不願意的。”
這一點道理高老夫人倒是也懂得,別看大戶人家的妾室也有榮華富貴,可真要說起來,也就比丫鬟強一點。
要是男的厭倦了這個小妾,隨意賣發送人也是常事。
高家是詩書世家,雖然不存在這種事情,但將來的事情,誰都不好說。
高老夫人說:“我在香香身上花了不少心思,教了她這麼多年,比很多小戶人家的小姐也要強出不少。要讓她去給人做小,哪怕是我自己的嫡孫,我也是不太樂意的。不過,這事兒既然不是小六,那還能是誰?”
季巧巧說:“這事兒說起來,倒是我害了姐姐。”
“哦?此話怎講?”
季巧巧說:“我被親生父親趕出家門後,被我親嬸嬸收留,後來又通過族長,正式過繼給了嬸嬸做女兒。我想過上好日子,就帶着我娘在城裏擺攤子做買賣。我跟我娘有點兒祕方,做出了一種新的喫食,叫做麻辣燙。”
“這個我也聽過,之前小六買過一些送過來,很香。”高老夫人說:“原來是你們賣的……這事兒,怕不是跟這個喫食有關係?”
“是的,正是如此。我的麻辣燙方子被嚴五爺看上了,他爲人公道,同我簽了契約,我給他提供祕方,讓他在來福酒樓做麻辣火鍋,生意極好。這麼紅火的生意自然引人嫉妒,高家有人找上我,要我把祕方賣給他。我不同意,他就……”季巧巧說到這裏,就沒往下說了。
高老夫人閉上眼睛,嘆了一口氣,道:“既然是買賣上面的事,我知道是誰了。”
季巧巧笑了笑,沒說話,只是低頭喫點心。
高老夫人的小廚房果然會做點心,春捲雖然已經涼了,但還是香脆可口,裏面包着不下十種餡料,季巧巧只能吃出豬肉、香菇、白菜、豆芽,再多的就嘗不出來了,總之滋味無窮。
高老夫人問到了自己想知道的事情,又留季巧巧坐了一會兒,就道:“行了,我該歇一歇了,叫人把唱戲的叫過來給我解悶。香香啊,你帶巧巧去你自己屋裏吧,你們姐妹許久沒見,也該有些體己話要說。”
“是,那我就帶妹
走出高老夫人的正屋,季巧巧輕輕鬆了一口氣,跟這種老人精聊天可不輕鬆,她甚至都覺得有點消化不良了。
“姐姐,我要方便。”季巧巧說:“快帶我去。”
季香香說:“走吧,院子裏就有茅房。”
她帶着季巧巧左繞右繞,去了院子的一個角落。
這裏有一排小房子,季香香推開其中一間,道:“進去吧,裏面有紙,我就站在外頭等你。”
季巧巧走進去,關上門,卻發現這個茅廁根本不是她想象的那種旱廁,裏面放的也是恭桶。
這裏應該是給丫鬟使用的地方,所以一切陳設都很簡單。
恭桶裏面鋪着燒過的炭灰,角落裏點着一個簡單的銅香爐,倒是沒什麼怪味兒。
季巧巧解了手走出來,季香香笑着說:“快來這邊,已經給你打好水了,把手洗洗,去我屋裏喫點心。”
“還喫啊?”季巧巧摸着肚子道:“喫這麼多,晚上還怎麼喫飯啊?”
季香香小聲說:“我還不知道你嗎?你在這兒覺得拘束,嘴上不說,可是剛纔連點心都只吃了一個。晚上跟老夫人一起喫飯,我估計你是喫不痛快的,所以我要趁現在先把你餵飽。”
這一排小房子的旁邊就是一口水井,季巧巧洗了手,從自己的斜挎包裏摸出一個帕子擦擦手。
季香香說:“還知道帶着帕子,倒是跟從前不一樣了。”
季巧巧說:“我帶了好幾個呢,我一整天都在外頭,總要擦手擦嘴的。”
季香香帶着季巧巧去了主屋後頭的一排房子,她說:“這裏就是我們的住處了,我現在是一等大丫鬟,所以一個人住一間。剛開始,我是跟三個人住一間的。不過輪到我值夜的時候,就要睡在老夫人房裏。”
“那晚上能睡得好嗎?”季巧巧有點擔心的問道。
季香香打開其中一間的門鎖,推開門帶着季巧巧走進去,才道:“老夫人夜裏最多起來兩趟,倒不怎麼累人的。我們院裏算是輕省的了,要是被派去伺候老爺夫人,那纔是辛苦呢。還有各房的少奶奶,她們是年輕人,講究也多,有的一天要沐浴兩三次……最難堪的,就是給少爺、少奶奶們值夜了。有的房裏有通房丫頭還好些,有的房裏沒有的,就得大丫鬟守在外頭。都是不經人事的大閨女,可不是羞死人了嗎?”
“那姐姐真的很幸運了,早早就被老夫人看上了。”季巧巧一邊說,一邊打量季香香的這間屋子。
屋子面積並不大,不過設施齊全。
有一張帳子牀,一個大櫃子,兩個大箱子,一張圓桌,四個圓凳,角落裏是洗臉架,窗下還有一個梳妝檯,檯面上東西齊備,比季巧巧那一套還齊全。
季香香說:“你以後做了莊園的當家夫人,買了小丫頭,可別讓人家給你們夫婦倆值夜,多不好意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