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每個人都領了幹餅跟銅板，季巧巧見筐子裏還有剩的，就對那個中年男子說：“叔，要不然您把這些幹餅帶回去，分給葉爺爺他們幾位老人家吧。”
中年男子笑了一下，道：“好，那就多謝賀夫人了。”
拿了東西，這羣人就不好意思再在人家門口待着了，就紛紛道了謝告辭了。
最後，門口就只剩下吳秀才一個人。
他站在那裏，像一個悲壯的烈士一般，滿臉寫着不甘跟悲憤。
忽然，他仰天大笑起來，笑的嗓子都快撕裂了一般，笑的里長都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笑完之後，吳秀才捂着自己的臉，一邊哭一邊說：“天道不公！天道不公啊！我人微言輕，無法爲劉小姐討回公道！劉小姐，我對不起你啊！”
里長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他說：“這位吳秀才，咱們村裏有句不好聽的話，叫做書都讀到狗肚子裏去了。我瞅着你吧，就是書都讀到狗肚子裏去了！就你還爲劉飛燕那種人叫屈？她拿了個刀子把人家竹葉的肚子上捅了那麼大一個窟窿，衙門不抓她，那要抓誰啊？你的劉小姐是人，人家竹葉就不是爹生娘養的啊？人家肚子上那麼個窟窿，要是真的死了，這條命，你賠得起嗎？就你這種不分是非黑白，歪曲事實的人，別在我們冬山莊丟人現眼了好嗎？我告訴你，你趕緊給我離開這裏！要不然，我就要讓所有村民過來趕人了！”
事實上，這種時候，一個村子裏面就算有什麼矛盾，但一旦對外的時候，都會變得異常齊心。
就像季巧巧那會兒要被黃大花賣掉的時候，也是里長帶着不少村裏的男青年，一起把那個四狗子趕出去的。
吳秀才用一種仇恨的眼神死死的盯住里長，如果眼睛裏面能飛出刀子，那裏長全身上下估計全是窟窿了。
賀英朗忽然走下臺階，拿起旁邊一根很粗的舊圓木，大步走到吳秀才的面前。
吳秀才嚇了一跳，趕緊朝後退去。
賀英朗什麼話也沒說，只是忽然兩手用力，就這麼生生把那麼粗的一根圓木給擰碎了！
吳秀才大氣都不敢出，更不敢說話。
賀英朗丟掉手裏的碎木片，輕蔑的拍了拍手，轉身回去了。
“巧巧，我們進去吧。”賀英朗道。
季巧巧點點頭，說：“曹叔，走啊，進去喝口茶吧。今天辛苦你了。”
季林氏說：“里長就留在我們家裏喫個飯吧，讓英朗陪你好好喝幾盅。”
里長笑着說：“好啊，不過你們先進去吧，我再說幾句話就進去。”
“好。”季巧巧就跟賀英朗他們先進去了。
里長看着面如土色的吳秀才，語重心長的說道：“年輕人，你都窮成這樣了，肚子都填不飽，就別
做這些無謂的事情了。你有這個精神頭兒在這兒鬧事，怎麼不去街上找個活兒幹呢？還有，賀老爺跟賀夫人是真的宅心仁厚，所以今天才沒有收拾你。人家賀夫人是皇上親封的三品誥命夫人，手裏還有御賜金牌，就你這樣的小人物，就算她在家門口找人杖斃了你，也是你活該。人家這種身份，是真的寬宏大量，纔沒有跟你一般見識。你要是腦子還清楚，就別再做這種無謂的事情了，好好回去，找個活兒幹，養活你自己吧。你年紀輕輕的，又是個秀才，居然要淪落到靠粥棚舍粥才能活下去。你不覺得丟人嗎？你讀的那些書都會嫌你丟人的！我言盡於此，就這樣吧。”
桑枝拿了個大掃把出來，把門口的碎木頭全都掃了起來，道：“甘草啊，這個拿去大廚房給江媽她們燒火用。”
之後，桑枝他們也進去了，無人再理會站在那裏的吳秀才。
前院的飯廳裏面，已經擺上飯菜跟酒水了。
因爲季林氏不在家，所以午飯是江媽跟沈媽她們做的。
她們倆比較擅長麪食，所以中午乾脆做了餃子，又做了四道小菜，雖然不算很豐盛，不過都是人人愛喫的東西。
季巧巧用清水敬了里長一杯，“曹叔，今天真的謝謝你了。”
“嗨，咱們還客氣啥？”里長笑着說：“不過，你讓家裏煮粥跟做餅子這事兒，倒是真的挺管用的啊。”
季巧巧說：“我之前就在想了，其實這羣人，肚子都填不飽，他們想來討個公道，無非是希望繼續有口飯喫。只要給他們飯喫，再承諾粥棚一定會恢復，他們就不會管劉飛燕的死活了。對於喫不飽的人來說，什麼恩義都是假的，溫飽纔是第一位。再說那個吳秀才，他只說了幾句話，我就看出他對劉飛燕的感情了。他這個人心思不純，攛掇其他人來幫他達成目的，真的挺壞的。只要戳穿他，再給了食物，其他人也不傻，肯定不會再幫他了。”
“巧巧真聰明。”里長說：“不過，粥棚那個事兒，是真的嗎？”
“是真的。”季巧巧說：“嚴老闆之前就來跟我們商量過了，他要接下劉家在外城的米糧買賣，然後會找人繼續把粥棚做下去，我也承諾了會一直捐銀子。不管怎麼說，那些靠粥棚度日的老人跟孩子是無辜的。”
“你們也是真的心腸好。”里長說：“我看剛纔門前那羣人，年紀都不大，怎麼會連口飯都喫不上呢？”
季林氏嚥下一口餃子，道：“別說他們了，咱們村裏不是也有那種年紀輕輕不種地，一天到晚好喫懶做的嗎？我就是有點兒心疼我家巧巧捐出去的銀子，巧巧賺錢也不容易的。要拿銀子去幫助那些沒法幹活的孩子跟老人，我沒意見。但是，讓這些好手好腳的人白喫白喝，我還真不樂意了。”
季巧巧聽完這話，立刻沉思起來了。
過了一會兒，她說：“曹叔跟我娘說的話，倒是很有道理的。回頭，我會去一趟城裏，跟嚴老闆商議一下。像這種沒有喪失勞動能力的人，就不要進入粥棚領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