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豐收有好一會兒都沒說話，一直低着頭看着自己的腳尖。
就在張泰打算換個事情來聊的時候，季豐收忽然道：“我沒想明白，但是讀書總還是能明白一些事理的。我娘當初作惡太多，現在過成這樣，也是因果。”
“那你看了……心裏不難受嗎？”張泰問道。
“難受，不過也沒辦法。”季豐收說：“等我考上舉人，能自己賺錢了……再想個法子把我娘接走吧。如果……如果我娘還能活到那個時候……”
張泰也不知道能說些什麼，他只能尷尬的伸手拍了拍季豐收的肩膀，道：“會的，肯定會的。”
很快就到了冬山莊，張泰讓桑枝先把馬車趕去了季族長家裏。
族長娘子看到季豐收還是挺高興的，又是倒水又是拿果子給他喫。
季豐收把果子收下了，然後說了謝謝。
張泰說：“時候也不早了，我先帶豐收回去喫飯了，今天香香要做不少好菜的。回頭族老們要是想看季豐收，就讓他們去我院子裏頭看吧。”
“好嘞，我會跟他們說的。”族長娘子把他們送到院子門口，又說：“張泰啊，你是豐收的姐夫，你看豐收腳上這鞋子……”
張泰笑着說：“家裏有現成的新鞋子，回頭我再帶他去城裏買幾雙，哦，還有衣裳也要做幾身。”
季豐收沒說話，只是跟着張泰去了莊園。
張泰也沒帶季豐收去主院，只讓桑枝跟季巧巧說一聲他們到家了。
到了張泰的房子裏，季香香已經在竈屋裏頭做飯了，一股炒菜的香氣撲面而來。
季豐收的肚子咕咕的響了起來，張泰笑了笑，把季豐收拉到竈屋去了。
“香香，我們回來了。”張泰一邊說，一邊很自然的走過去，道：“我來燒火。”
“好。”季香香回頭看了一眼季豐收，說：“你肚子餓了吧？桌子上有剛剛炸好的餈粑，你先喫一點兒。哦……先洗手！”
“知道了。”季豐收在院子裏打水洗了手，然後才走到竈屋裏喫炸餈粑。
季香香一邊忙碌，一邊道：“豐收啊，你怎麼從來都不回村子啊？”
“讀書，沒空。”季豐收說：“我比同窗們蠢笨些，所以要多花功夫。”
“再怎麼用功，偶爾也要回來一次兩次的。”季香香說：“你好像瘦了很多，在書院喫的飽肚子嗎？”
季豐收說：“喫的飽，夫子說我在長個子，所以會瘦。”
季香香又問了問他在書院的情況，菜也就做的差不多了。
這個時候，季林氏也過來了。
“嬸嬸。”季豐收站起來給季林氏行禮。
季林氏有些詫異，“倒是學了不少規矩，還知道行禮了。”
季香香說：“娘，晌午跟我們一會兒喫飯吧？”
季林氏說：“我就是過來跟你們一起喫飯的，這麼久沒見到豐收了，跟他聊幾句。”
季香香把最後一道菜盛起來裝在盤子裏，就說：“泰哥去洗手，我們端
菜，可以喫飯了。”
四個人在堂屋的八仙桌前坐下，季豐收坐在最下首，面前一碗米飯裝的特別滿。
“喫吧。”季香香說：“瞧你瘦成這樣，多喫點兒。”
季林氏也說：“這孩子怕是長個子，所以瘦的快。我瞧他的衣裳這麼短，鞋子也是爛的，還得帶他去做衣裳。”
季豐收說：“不用了，都還能穿。”
“怕花銀子啊？”季林氏說：“別擔心，嬸嬸給你做衣裳。你還記得不？那年過年，你還跑來我家要喫的，還說我這個做嬸嬸的只偏心巧巧。”
季豐收正在夾菜的手頓了一下，然後低聲說：“記得。”
季林氏說：“所以啊，嬸嬸現在也可以偏心一回你。明天帶你去城裏買幾身現成的衣裳好了，你到底是個讀書郎，穿成這樣在書院也會被人笑話。”
季豐收說：“沒人會笑話我，書院裏的人讀書的時間都不夠。”
“那你們山巒書院的風氣倒是挺好的。”張泰說：“不過就算是這樣，你也確實要添一點兒衣裳了。現在還不太冷，這衣裳這麼短倒是無所謂。等天冷了，你去年的棉衣還能穿？”
季豐收想了一下，道：“大姐夫要是有什麼不穿的舊衣裳，可以給我幾件。”
張泰想了想，道：“也行，我倒真有幾件舊棉衣不要了，回頭給你拿去書院穿吧。”
幾個人吃了飯，季林氏知道季豐收在書院讀書很認真，便也放了心。
吃了飯，季豐收居然還知道幫季香香收碗洗碗，比之前長進太多了。
季林氏去了主院，季巧巧跟賀英朗也剛剛喫完飯，倆人正在逗小樂樂玩兒呢。
“娘喫過啦？”季巧巧問道。
“是啊，喫過了，你姐姐現在做菜的手藝變好了。”季林氏說：“豐收一口氣吃了兩大碗飯，要不是我攔着，怕是要添第三碗的。我怕他喫太多回頭肚子疼，所以攔下了。”
季巧巧點點頭，“哦。”
“你不高興啊？”季林氏笑着問道。
季巧巧說：“沒有，我有什麼好不高興的？我現在對這個弟弟沒有任何感想，不過你們想照顧他，我肯定也不會反對啊。他畢竟是咱們老季家這一支唯一的一個男丁，我能理解孃的心情。”
就算是爲了已經不在的季大壯，季林氏也希望季家唯一的男丁可以安安穩穩的長大，然後娶個媳婦兒生娃娃。
“你沒不高興就行。”季林氏說：“明天早上，我打算帶季豐收去城裏趕集，給他買幾身衣裳。”
“銀子夠嗎？不夠從我這裏拿。”季巧巧道。
季林氏笑了，“我手頭寬裕着呢，哪裏需要找你拿銀子？再說了，要是花你的銀子給季豐收買衣裳，回頭就算你不說，心裏到底是有疙瘩的。”
季巧巧說：“我豈是這麼小氣的人？”
季林氏用力點頭，道：“你別說啊，我覺得你在這些事情上，還真是這麼小氣的人呢。”
季巧巧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好吧，算娘說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