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我的如意狼君 >第143章 番外之敬安篇
    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寶馬雕車香滿路。鳳簫聲動,玉壺光轉,一夜魚龍舞。

    蛾兒雪柳黃金縷,笑語盈盈暗香去。衆裏尋她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辛棄疾《青玉案》

    敬安最近總是重複做同樣的夢,似夢,卻又似非夢。

    那年春日,敬安八歲,父親帶他出外遊玩,行到一座寺院之中,迎面見一個儒雅男子,手中牽着一個嬌嬌弱弱的女孩兒走過。

    父親一見,便上前同那人寒暄,兩個說的甚是投機。敬安無趣,便只打量那女孩兒,見她生得倒是極好,雖然年紀尚小,然而眉眼精緻,宛如人偶一般,可見是個美人胚子,若是長大了,必定是傾國傾城之貌。

    那女孩兒見敬安打量自己,她卻害羞,便躲在那儒雅男子身後,敬安便聽父親說道:“這,便是令嬡?”那男子說道:“正是,她前些日子病了一場,在這廟裏許了願,是以今日特帶她來還願的。”父親便點頭,兩人又說了一會兒,那男子才牽着女孩兒的手去了。

    兩人走後,父親低頭,問道:“敬安,怎地,莫非是喜歡樓家小姐?”敬安搖頭。父親問道:“長的極美,若是再大一些,怕就是這京城中的第一美人了,怎麼,敬安不喜歡麼?”

    敬安說道:“再美又怎地,膽子太小,都不敢看我一眼的。”父親哈哈大笑,說道:“女孩兒自是要用來護着的,要那麼膽大作甚?閨閣裏的規矩,是不得隨意見男子的,避着你,那是她們的規矩。”

    敬安霍霍揮舞着手中的木劍,不屑說道:“不喜歡便是不喜歡,再美也是不喜歡啦。”

    父親拉着敬安的手,帶他看遍了寺院裏的尊尊佛像。出來之後,卻仍見那樓翰林領着那小女娃兒在外。

    父親便笑着說道:“敬安,你再看一看,這樣的美人,你若想要,我便做主替你說親,將來她便是你的……你若不要,以她這樣的絕色,很快便成了別人的了。”

    敬安擡眼,見那女孩兒正在低頭看一枚風車兒,笑面如花,果然是美的驚心動魄,比花更嬌。

    那賣東西的女人有心逗弄,便遞了個別樣花色的風車兒過來,那女娃兒一驚,丟了手中的風車,便又躲在了樓翰林身後。

    敬安看的皺起眉來,便又低頭看自己手中木劍,說道:“不甚喜歡,誰愛要便是誰的去罷。”

    父親甚是驚奇,想了想,便說道:“那敬安喜歡何樣的女孩兒?”敬安想了想,說道:“我不知。”父親望着他,很是無奈。

    敬安舞了兩下劍,慢慢停下來,說道:“父親,我現在不知,或許將來見到了,我便也知道了。”

    父親聽了,哈哈一笑,仰頭看天,若有所思,便說道:“既然如此,我便不再問了……嗯,敬安,我許你,將來你的姻緣,叫你自己去擇,好麼?”

    敬安說道:“自然是好的!”便又纏着,說道:“父親,何時才能給我真劍?我那一套四十八式的劍法已經練的很好。這木劍我用的厭了,又不能殺人,看的都煩。”

    曾在萬人叢中,看到那唯一一個。

    敬安只以爲大概是自己風流花心,於是輪到這一位……不料,兜兜轉轉,本以爲觸手可及之人,竟離得千里之遙,本以爲自己施捨一點,她該感恩戴德,卻沒想到,她寧肯捨棄所有,千里而去,也不肯在自己跟前,享受那些他給的輕憐密愛。

    他生平第一次失了算。

    竟是爲何?

    敬安故地重遊,風雪飄飄,那“良記”的招牌在風裏滴溜溜地打轉,雪片子拍在臉上,絲絲的冷,化成水,流下來,如淚痕一般。

    敬安恍惚,忽地想到那一日,自己喫醉了,便倒在此,她擇日便要嫁人,從此爲他人婦,心頭滋味難明。

    那人自風雪中來,衝他伸手,說道:“侯爺……”

    那張臉,如此相似……當時他恍恍惚惚看了半晌,總覺得很熟悉的臉,究竟是何人?敬安搜腸刮肚地想,終於想到了在某一年,父親尚在之時,曾經指着那躲在樓翰林背後的女孩兒,說道:“敬安,你若是要,她便是你的妻子,你若不要,以她絕色,將來很快便是別人的。”

    敬安釋然一笑,說道:“原來是你。”

    原來當時,他已經記起來。

    酒後吐真言。

    酒醒卻全忘記,竟完全不記得,記憶之中,那極偶然的一次相逢。或許,潛意識之中覺得:若是想起來,會極可怕罷。

    敬安自夢中醒來。

    身邊的人兒睡得正安穩,敬安伸手摸摸她的臉,如夢似幻,今夕何夕?

    月娥驚醒,茫然問道:“怎麼了?”

    敬安望着她,說道:“月兒……”

    月娥聽他聲音怪異,便說道:“怎地了?”

    敬安想了想,終究說道:“沒什麼。”

    月娥略覺不安,敬安抱了她,想想,就笑,說道:“我先前好像見過你……不過,又好像不是你。”

    見到過她的樣子,但是卻,不是她。

    絕對不是。

    那個總是會躲在樓翰林背後的女孩兒,那個長大後果然就傾國傾城的女子,那個跟大哥有過婚約的樓家小姐,那個不知所終的樓容玉……

    不是他懷中的人。

    敬安抱緊了月娥,腦中所想,是她曾淡淡地躲開自己糾纏,是她飛起一腳傷了自己派去戲弄她之人,是她毅然斷指相救於他,決然捨身引走賊人,是她不露聲色地忍着不說,卻暗地裏走的無影無蹤……

    她總是不語的,卻叫他暗驚心。

    那白衣庵中事,他不問,她不說,倘若有一日她想說,他便只是聽着。

    像是她這樣的女子,無論做出什麼來,他都不會驚訝,他這一生也未曾想到,自己會如此眷戀一個女子。——當父親再三問他要不要那個絕色的樓小姐之時,他對她毫無心動,甚至覺得那樣嬌怯的女子,連自己手中的一柄木劍都比不上!

    怎會同她遇上,孽障,孽障,是自己的孽障,卻害了她。

    天南海北的大夫,或者被重金聘來,或者被武力搶來,如今,已經是第十四個。

    敬安在邊兒上,看的驚心動魄,見那銀針,自太陽穴深深插-進去,他坐立不安地,彷彿自己的身上被刺了針進去,恨不得就替了她。

    真比自己挨一百刀都難受。

    每一個,都會有這樣那樣的折磨,先前那十三個,徒勞無功,因傷了她,便被他好一頓打,驅逐出去,若不是她求情,以他的性子,乾脆殺了也便罷了,誰叫這些庸醫胡作非爲,無功反而叫她受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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