摔門而去，背影已經看不到了，聲音還回蕩在耳邊，月光從窗外照進來，冰涼，阡陌抱膝而坐，裸露的肩頭，青紫的痕跡還沒有消退。
要很久才能消退，她知道。
就像他剛纔的那句話，要很久才能夠從空氣裏消失一樣。他的話她總是記得很牢，有時候她怨恨爲什麼要記得這麼牢。
那總是她的錯。一開始就錯了，到後來無法回頭。路阡陌覺得冷，不由自主抱住自己的肩。那就好像有人伸手抱住她一樣。
其實並沒有。他從來沒有抱過她，像情侶一樣——當然他們不是情侶，從來都不是。她不知道該怎樣形容他們之間的關係，遠沒有炮友那麼瀟灑，但是說情侶，怎麼可能，他與人介紹都會說：“這是路小姐。”
“小姐”兩個字咬得那麼重，然後用餘光打量她，他樂於見到她的窘迫。他從來不說髒字，不過每個字落下來，都和這晚的月光一樣，冰涼徹骨。人都道他是個溫柔的男子——最開始她也這麼以爲。
路阡陌微微擡頭，想起最開始見到李明澤的樣子，在酒吧裏。酒吧迷離的燈光，打進人的眼睛裏，造成溫柔的假象，那麼喧鬧和嘈雜的地方，她怎麼看到他的，她不知道。沒準就是命中註定。
她想她見過這個人，在哪裏呢，在羅憶楠的朋友圈裏。他摟着羅憶楠，俊男美女頭碰頭，俗氣得冒着粉紅色泡泡的自拍照。即便這樣俗氣的自拍，路阡陌還是一眼記下了他，是因爲嫉妒吧。
爲什麼不呢，她那麼美，名牌大學的學霸，家境優越，天真甜美。所有人都愛她，所有人！
當然要除了她，路阡陌。那就像每個白雪公主都需要一個後母一樣，像辛德瑞拉需要兩個惡毒的姐姐一樣——你猜對了，她就是她的姐姐，不過她姓路，她姓羅。路阡陌的親生父親，是羅憶楠的繼父。
羅憶楠比她招人喜歡，肯定是這樣的，不然父親爲什麼不要她，而要她呢？路阡陌永遠都記得，狹路相逢，羅憶楠牽着她父親的手，怎樣指着她甜甜地說：“爸爸你看，那個小姐姐好像個乞丐啊！”
多少年之後想起這句話，路阡陌都會不由自主把衣服往下扯，不夠長，怎麼都不夠長。她長得太快了，衣服總是迅速地縮水。而母親……每天母親回來的時候，她都已經睡了，少有的幾次，她張了幾次嘴，也沒能把話說出口。
負擔她的生活，負擔她的學費，已經讓母親過度操勞，在她大三的時候，母親終於因爲操勞過度離開了她。
所以，爲什麼不呢，她理所應當地嫉妒羅憶楠，所以也理所應當地決定去勾引李明澤。她搶走她的父親，所以她搶走她的男人，天經地義，她那時候這樣想，現在想起來，她不知道那是不是一個藉口。
如果不是，她爲什麼一直都沒能離開？她不知道。但是如果不是這樣一個開始，也許到現在，他們擦身而過，他會不吝於給她一個微笑。
當然後悔總是太遲。